一部分被解救的妇女去了村里休息,傍晚又抱着铺盖回来了,她们不乐意呆在人贩子住过的房间,可能是有过不好的回忆,更愿意和大伙住在仓库里面。
那几排用来关人的铁笼子已经被清理掉了,堆在院墙下面充当防御工事,因此仓库内的空间还算敞亮,搜刮来的食物、铺盖、衣服、药物也都派上了用场。
我们用砖头砌了一个简单的灶台,支上大锅,把白菜、土豆、粉条、香肠和午餐肉放里面一块儿炖。受制于食材的单调,我觉得这顿饭做得很拿不出手,但是大伙却吃得赞不绝口,很多孩子都是在狼吞虎咽,我看着这场面心里不禁有些酸楚。
吃完饭,纯黄道长坐在一口木箱子上面闲聊一般,跟大伙讲起道教的基本理论。
以道长的口才,在本专业上自然是从容不迫,他拈着胡须侃侃而谈。大伙儿听得频频点头,我暗想有道长在,精神方面的安抚应该不必担心了。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尖啸声,众人大骇,很多孩子都吓哭了。
吴八一在后门处朝我招手,一脸惊恐地说:“不好了,出大事了!”
我赶紧跑出去——此时正是夕阳消失的最后一瞬间,一缕金红色的光线慢慢收敛于连绵的远山,只见江面上竟有一条白龙在飞腾旋舞,发出低沉而带着金属质感的龙鸣,身上荡开的水珠在半空中映着霞光,如同一层金色的薄雾笼罩在龙身上。
这一幕看得我和吴八一目瞪口呆,章歌奇皱着眉看了一会儿,抱着斩龙刀嗤之以鼻地说:“嘁,我的刀压根没反应,这条龙是假的,吊河神变化的!”
“哇,是龙呀!!!”
随后也跟着跑出来的女人们尖叫道,有人兴奋地当即要跪拜。
章歌奇喝道:“不许跪!这东西不配被跪拜,它是害你们的罪魁祸首!”
女人们尴尬地看着我,我说:“那是妖怪,不是神仙,你们赶紧进去吧。小胖,你和道长进去保护大家。”
“行!你俩可得小心啊。”吴八一叮嘱道。
他们走后,仓库门关上了,还从里面堵了门。
我把弓箭搭在手中,准备战斗,子安也从我身体中出来了,她飘浮在半空中远远眺望着说:“河神不会想亲自发起进攻吧?这也太狂妄了!不把仙家的规矩放在眼里了吗?”
我问子安:“如果它先动手,那责任不算我们的吧?受天罚的会是它,对吧?”
“那是自然,神不能随便伤害凡人,这是铁律!”
章歌奇一听,脚踏在围墙边的铁笼子上,肆无忌惮地挥舞着手中的刀,大声朝河神挑衅道:“来呀来呀,有种来干老子!你不过就是管一条排水沟的吊神,乌龟和泥鳅生的闸种,这么喜欢吃人肉,明天老子在江边修个厕所,天天有热乎的‘荤菜’落到你嘴里!”
子安听得杏眼圆睁,被章歌奇的粗鄙之语震惊了,大概她不管上辈子还是变成仙家后都没听过这么酣畅淋漓的辱骂。
我苦笑道:“呃,章兄弟这是发动了‘嘲讽’技能,请勿见怪。”
子安也笑笑,“我懂,这是阵前叫骂!”
那条起舞的白龙不知是不是被激怒了,又是仰天长啸一声,紧接着它的身后飞涌来一大片“乌云”,速度极快,好像蔽日的箭雨一样朝我们射来。
我和章歌奇大惊,章歌奇把刀举起来,准备发动龙技——天下臣兵。
当“乌云”飞过来时,我们才发现那根本不是箭,而是成群的燕子!
燕群叽叽喳喳地叫着,吵得人什么都听不清,它们扑通扑通地撞在仓库的山墙上,非常用力。
许多燕子直接把自己撞得筋折骨裂,在墙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看着燕群受邪法所摄,在我们面前疯狂地自杀,我不由打个激灵,感到浑身恶寒。
我明白了河神的用意,沉声说道:“糟了,它……它想把蛟引过来!!这地方周围都是茫茫野地,肯定有蛟出没!”
而河神变成龙的样子起舞,我猜大概也是某种召引蛟的手段。
子安望向头顶上源源不断飞来的燕子,其中有大有小,不少是春天刚刚离巢的小燕子。
她痛惜地感慨道:“只为了报复我们,就要杀死这么多生灵,真是太残忍了!”
转瞬之间,燕子血的浓厚气味就充斥鼻腔,仓库的墙上满满都是血迹,地上全是垂死挣扎或已经死去的燕子!
燕肉是蛟类最嗜爱之物,故而民间有不食燕子肉的禁忌。这强烈的燕子血肉气味,铁定会招动周围的野蛟!!
这时仓库里也传来阵阵尖叫声,我赶紧拉开门走进去,只见一大片燕子从天窗飞进仓库内,发疯一般撞死在周围墙上。吴八一和道长只能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一幕。
我大声招呼:“大家快动起来,把死燕子收拾一下,集中在一起!”
众人不解,我又补充一句,“这些燕子会把怪物招来!”
道长赶忙拿来一个布口袋,大伙开始七手八脚地捡拾地上的死燕子。
这时,地面一阵摇晃,感觉有个庞然巨物从脚下掠过。我心中一沉,该死,还是出现了!
接着,外面传来一阵恐怖的龙吟,震得玻璃一起碎裂,山墙竟像波浪一样开始抖动,大伙害怕得尖叫连连。
我和吴八一推开仓库门,走出去抬头一看,我不禁愣在原地——只见一只褐色巨鸟扑扇翅膀悬停在我们的头顶上,它身上既有羽毛也有鳞片,参差交错,一对发红的眼睛放射出灼灼凶光,爪喙如同刀子一样锋利,巨翅扇动,掀起恐怖的气流,迫使我俩抵在墙上动弹不得。
章歌奇此时被巨大鸟蛟带起狂风吹得动弹不得,把刀插在地上,弯着腰强行稳住身体。
吴八一看看我,又摸摸自己身上的ak47,我点头示意他赶紧开枪。
于是吴八一跑出来,背部紧紧抵住围墙,瞄准巨鸟头部,嗒嗒嗒一梭子子弹就扫出去了。
巨鸟额头上登时腾起一片血花,鸟蛟尖叫一声,朝河的方向飞去了。
狂风消失,章歌奇终于可以直起腰来,他啐了一口嘴里的沙,死要面子地说道:“畜牲,来得太突然了,老子都没准备好!”
我们刚松口气,紧接着脚下又是一阵震动,只见地面竟突然裂开!
我和章歌奇错愕地对视一眼,我慌忙拉着吴八一迅速退开,章歌奇也退到院墙根处。
裂开的地面探出一对又长又尖的爪子,并探出一颗椭圆的脑袋,露出一双狭长而诡异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