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观中呆了一天,隔日墨姑娘对墨先生说:“兄长,去三桥镇的事情我已经请示过姥姥,姥姥让我先去探探路,再回来接大伙不迟。不然这么多人一起走,我们又没有证身的文牒,言谈、装扮、礼仪与今人又大不相同,若被官府抓住,发配流放可就不好了。”
一席话合情合理,外面的世界对她们来说,毕竟是充满未知的。墨先生也同意了,反正对他来说,只要妹妹愿意回去就成。
我们当即出发,墨姑娘没有户口和身份证,火车、飞机当然是别想了,所以回去还是坐小李的车。
见到这位穿着“汉服”的美貌姑娘,小李稀罕坏了,一路上问这问那,墨姑娘的回答他又听不太懂,双方鸡同鸭讲。
见识到外面的世界,墨姑娘一路上都惊喜不断,看见高速公路、穿山隧道,她便问:“此通川大道,乃是人力所为乎?”
经过城市,她更是趴在窗户上,激动得双颊泛红,两只眼睛晶亮,仿佛里面都是小星星。
墨姑娘看得眼花缭乱,感慨道:“沧海巨变矣!”
墨先生说:“我当年修炼千年醒来,正值清末,那时候的洋车、洋火、火轮船,着实令我目不暇接,就和今天的你一样。其实世界再变,也是万变不离其宗,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衣食住行、婚丧嫁娶,只是换了一层皮而已。”
墨姑娘看着窗外的男男女女,惊奇地问道:“今天是什么节日吗?为何男男女女都走在街上?”
我说:“不是过节,就是寻常的日子。”
她诧异地说:“如今之世,已无男女大防乎?”
“那些已经是过去时了,现在男女平等,男人女人都可以随便上街,别说上街了,下馆子、上剧院都可以。”
墨先生又教诲她道:“不过女孩子出门还是得小心点,防人之心不可无,是亘古不变之理。你喜欢这些女孩子的衣服,回头给你买几身就是。”
我们停车吃饭的时候,墨先生给她买了一身呢子风衣,穿上还挺好看。腰肢显得格外纤细,只是古人营养条件差,身高有点感人,加上长风衣显矮,墨姑娘在试衣镜前开心转圈的样子像个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姑娘。
可能有人要说,演义小说中古人动辙八、九尺,换算过来都是两米多高。
这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古代度量衡很混乱,各朝各代不同,在医术和天文这两个领域一直延用周朝的标准,否则很多古书没法读。
测量身高用的同样是周朝标准,真正换算过来,一米七、八在古代已经是威猛高大了。
此外,墨先生还给她买了一部手机。
手机可以看视频,能快速了解这个世界,墨姑娘对这个小板板上竟能出现小人而显得惊讶不已。
我们反复解释原理,她还是瞪着眼睛,一副不理解的样子。
从赤连山到三桥镇,走了一个多星期,墨姑娘每天都冲到巨大的文化冲击,渐渐地她已经知道了一些常识,说话也更加浅白。
墨先生果然是老了,一路辛苦,快回家的时候发了低烧。
我赶紧给他抓了一服药来喝,墨姑娘也悉心照料,兄妹之情逐渐复苏。
在家中静养的时候,墨先生给了我一个厚重的本子。
那是他搜集来的各种古墓情报,让我们挑几个喜欢的,他找回了妹妹,可以说此生了却心愿了,这买卖情报的生意如今也不打算做了。他准备关店,退休养老。
看着墨先生那厚厚的一本笔记,吴八一可兴奋坏了!
本子上密密麻麻的全是某县某乡有哪朝哪代的古墓,附注古籍和秩闻中得来的考证,推测墓主人身份,以及是否被盗过,有多少冥器等等,巨细无遗。
看得出在这本笔记上,墨先生倾注了许多的心血。
当然他自己也承认,之所以从事古墓情报生意,有一部分原因也是替白骨观效命,给其它门徒提供修炼之所。
大多数墓主人都语焉不详,因为没开棺,也不知道下面埋的是谁,吴八一戏称这是“古墓盲盒”。
吴八一捧着看了半天,爱不释手。
我看了他一眼,“你啊,真是贼心不死,还惦记摸金呢?”
吴八一无限憧憬地说:“小林哥,我有一个毕生心愿,就是咱不是为了找药去的,而是正儿八经地摸一次金!能不能满足一下我这小小的愿望?”
我说道:“一边儿去,免谈!”
“对了,你看,这个……是……”吴八一不甘心地凑过来,指着一行字给我看,“小林哥你瞧,这可是孙思渺(非错字,为规避真实人名)的墓啊,有没有兴趣了解一下!”
我一阵诧异,拿过来看,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正是药王孙思渺的墓!
我对孙思渺是非常敬重的,因为他不仅是医,还修道,号称“孙真人”,在河蓝、山咚一带关于他的传说极多,简直就是一位神人。
我问墨先生:“我记得孙思渺的墓在另一个地方啊,现在是个景区……”
墨先生神秘地笑道:“林先生有所不知,那个只是衣冠冢,这个才是他的真墓,我可是费了不少劲才打听到的。”
我有些激动地说道:“墨先生,这条情报我要了!”
“呵呵。”墨先生一笑,“林先生怎么挑了个最不值钱的?这个情报我五万都卖不出去,毕竟是一个医生,不可能有什么值钱的冥器,你要就拿去吧!”
墨先生拿个小印章在这条情报上盖了一下,表示已经售出。
章歌奇打趣道:“嘿,林大夫咋也双标起来了?你要去扒人家药王的墓么?这就是所谓的同行是冤家?”
我笑道:“少胡扯了,我回头再跟你们解释!”
我准备把情报记录一下,墨先生说“且慢”,然后去取了一个小盒子交给我。
“本子上的坐标都是假的,只是个‘样品’。真正的情报在这里面,你收下吧!林先生再挑点别的吗?”
“别的不必了!”
于是墨先生又给了我们五百万的报酬,这钱自然是平分。
去馆子吃饭的时候,我跟他们解释道:“你们有所不知,我以前听奶奶说,孙思渺除了《千金方》流传于世,据说还有一本《窃仙方》随遗体一起下葬,交代后人这本书须百世之后方可掘墓取出,无论是否姓孙,只要是有缘人,便可得此书,济世安民。对我们巫医来说,这简直就是武功秘籍。”
章歌奇放下酒杯笑道:“这不就是传说中的‘伏藏’吗?”
“什么叫‘伏藏’?”吴八一嚼着血肠问道。
“‘伏藏’就是过去有些大贤者,思想已经超越了时代,写了一些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当时之人看不懂,就找地方埋起来,等未来被人发现,它才能真正发挥作用,比如那什么竹书?”
我说:“你是说竹书纪年吧。我记得蹲煌曾发现一座秘密的藏经阁,里面出土了许多珍贵文献,包括《白泽图》,这大概就是章兄说的伏藏了。还有勒山大佛的胸口也有一处神秘的藏经洞。”
“牛哔!”吴八一竖起大拇指,跃跃欲试地说:“咱们国家真重视文化传承,不像国外,整天就什么海盗宝藏、印加黄金城。既然小林哥主动要摸金,我还有啥话说,正好我也过一把摸金的瘾,露一手摸金校尉的真本领,咱啥时候动身呀?”
我摇头道:“动什么身呀?我说了要去取吗?我的意思是这条情报我留着,防止落入他人之手,有朝一日遇到疑难杂症,再去打扰他老人家吧!”
吴八一顿时像被浇了一头冷水,嘟囔着说:“哦,搞了半天,只是为了不让人去祸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