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第二天我们这支小队伍便进入了第二山带。
我们用树枝制作了简易的索拨棍,山路崎岖,行进速度也慢了下来。
看山跑死马,那座皑皑雪峰仿佛就在眼前,但想要到达却得费好些时日。
胡沁蕊一路上还是多动症发作,蹦蹦跳跳的,好几次摔得鼻青脸肿之后才勉强收敛。
我看出来了,她本为野兽,外貌是人,内心却依旧像动物般单纯洒脱,所以人的身体还是和动物的本性有点冲突。
但这个可爱的小姑娘总在边儿上蹦跳,倒也让枯燥苦闷的登山不那么无聊了。
我跟她请教了两件事情,其一是如何降伏坛子仙,胡沁蕊说办法很直接,只要揍趴下它就成了,人怕妖三分,妖怕人七分。
还有件事,是如何解除生死符。
胡沁蕊摇头晃脑地说:“生死符这种东西很邪恶,中咒者对施术者唯命是从。解铃还须系铃人,此咒向哪位神祝下,就供奉哪位神,付出施术者等价的祭品即可。”
听罢我直皱眉,“胡小姐,那个下符咒的勾名老妖拜的是邪神五通,下咒他肯定是折了自己的寿命当祭品。难道我要去拜五通,折寿命吗?”
胡沁蕊耸了下肩,“呃,你真倒霉呀。嗯,那就去拜妈祖大人吧,找最灵验的庙。”
“妈祖?”我沉吟片刻,意识到这还真是个妙招,惊喜地说道:“谢谢胡小姐。妈祖是世上最强大的女巫,这解法甚妙!”
在边上插不上话的吴八一硬冒出一句,“妈祖咋成女巫了,她还有霍格沃茨的学历?”
我给了他一拳,“不懂就甭胡扯!妈祖本是宋朝湄州一个叫林默的女子,生来有异术,并常常救治乡民,当时是位‘里中巫’。里呢,就是古代村庄的编制……”
我解释了一下,又接着科普道:“她28岁英年早逝,也有记载说是白日飞升了。死后被当地人盖庙纪念,香火不断,从宋到清一共被36位皇帝加封过,神位越来越高,和孔子、关公一起成为我国三大神灵。据说妈祖大人在每朝每代都显灵过,还有外国人在海上被她搭救。以巫通神,可以说古今中外独此一例,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女巫。”
妈祖可是我的偶像,因为她也是巫医!
我时常不自觉地想,我今年22岁,可曾达到妈祖生前的水准?
答案是还差得十万八千里呢!
吴八一听得入神:“原来还有这说道,受教了受教了。”
随后,胡沁蕊又给出我另外的解法,“其实也可以在诅咒的规则之内钻空子。生死符规定中咒者从生到死,唯命是从,倘若中咒者死了一次,自然就解除咯!”
我脑子里立时灵光一现,“太妙了,胡小姐真是冰雪聪明!让人假死的药有很多,这种解法完全和我的专业对口!”
她这一句话,倒省了去胡建的机票和时间。
我们继续前进,后面要爬的山路还很长,这次没有张富贵和章歌奇,只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
我的原则是宁愿慢、也要稳,尽可能走最稳妥的路线。
老天爷倒是挺给面子,这几日山上天气祥和,山坡上堆积着块块白雪,我们杵着索拨棍,弯着腰慢慢走着。时不常地放眼远望,目及之处山峦壮丽,不禁生出天地浩渺、沧海一粟之叹。
其间有一段路特别难走,叫羊愁坡——简直就是40度倾斜的戈壁,上面全是浮石、风化碎岩。
我们仨系着绳子,小心翼翼地走之字型上坡,经常伸手一抓,脆弱的浮石哗啦啦地滑掉一大片,人很容易就被带下去。
我在前面带路,吴八一排第二,胡沁蕊跟在最后面。
走着走着,我发现胡沁蕊超过了吴八一,吴八一被两股绳子拖着,像荡秋千一样吊在后面。
我回头喊道:“小胖,你咋这么掉链子,人家女孩子都比你麻溜!”
吴八一脸涨得通红,喘着粗气说:“得了吧!这……这没有可比性,人家是一般女孩子吗?”
我看他一头大汗、呼呼喘气,心想他今天怎么这么虚,反应是不是有点夸张,我自己都不觉得有多累……
我不放心地问:“小胖,你该不会是病了吧?”
已经超到我前头的胡沁蕊说:“才不是他病了,是你身体素质变好了。”
我恍然,原来如此,是我每天晚上坚持的呼吸吐纳,让体质增强了。
内功果然厉害,我一个初学者都能立竿见影地得到这种好处,难怪那些武林高手,看着只是个干瘦老头,一出手便是扛鼎搬山、技惊四座。
我看见绳子被胡沁蕊扽得笔直,朝前面喊:“胡小姐,你慢点,别走太快!”
胡沁蕊大概是爬得起劲儿,并没放缓多少,期间,她伸手抓凸起的岩石时,浮石突然滑落,她尖叫着,随着一大片腾起的烟尘滑了下来!
“喂!小心!”我忍不住大叫。
当然是我过分担忧,只见烟尘中一个兽类的影子蹿了一下,再次落到地面上时又变成了胡沁蕊,变幻很快,我根本没看清。
待烟尘散去,只见胡沁蕊四肢伏在陡坡上,大大咧咧地说:“没事没事,你们小心被石头砸到。”
我说:“胡小姐,你不要这么积极冒进,后面的人被拖着走更容易出事,注意点团队协作。”
胡沁蕊拿拳头碰碰脑袋,吐吐舌头,我又批评她:“犯错的时候要虚心认错,不要试图萌混过关。”
“哈哈,恩公好严厉呀!”
这时突然山坡一震,感觉像是从大地深处传来的震动,我一惊,心想该不会是地震了吧?
每年有90%的地震发生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也就是指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
这一阵颤动,吴八一吓得趴在斜坡上,我抬头一看,大事不好,滚滚碎石正朝我们飞落过来。
胡沁蕊双手拢在嘴边,拔高嗓门冲上面大喊:“山神爷爷,求你不要发火啦,消消气!”
声音在山谷中回荡,片刻之后,只见离我们最近的滚石居然神奇地改道,有惊无险地擦着我们过去了!
我看呆了——这算是法术吗?如此纯朴,如此随意,实在是刷新了我的认知。
吴八一惊魂甫定,圆脸通红,喘着粗气,这时还不忘吐槽:“小林哥,你瞧,卖萌也是管用的!”
我苦笑:“闭嘴吧你,快点爬,都等着你呢!胡小姐,谢谢你!”
“嘿嘿,恩公不客气。”
“一会儿咱们变个队形吧,你在前面带路,我第二,小胖第三。”
“好的!恩公。”
“你不要老是喊恩公了!一碗参汤罢了,我受不起。”我说道。
最后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们可算是爬到平缓的所在。
吴八一往地上一瘫,脸红得像过年时的灯笼一样,他仰天叹道:“妈呀,累死小爷了,简直折了十年寿。”
我一拍他肚皮,“你嘴上老是没把门的,这种话不能乱说!”
我们已经来到很高的地方,但我们要去的那座雪峰仍然仿佛遥遥无期地耸立在云间……
回头一看,那些被烧过的林子宛如癣疥一般碍眼,我定了定神,突然发觉它们好像构成了一个熟悉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