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
不等我细想,只听见吴八一吓得吱哇乱叫。原来是他转身逃命时,被几只怪手抓住衣服和裤子,挣扎之下,裤子被扯得掉下去了。
而最先被拖住的陈江南已经连肩膀都快被拽进棺材了,他被抓的那只手之前让粽子弄伤了,估计很疼,他喘着粗气,拼命挣扎,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眼见要拖进棺材里了,他此时什么也顾不得了,用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的手枪对着棺材砰砰连开两枪。
可子弹打进去后仍然毫无作用!
缠在我身上的怪手还在使劲地拽我、掐我的脖子,我蹬着石椁,双手拼命去掰脖子上那只手,苦苦挣扎间,头上的汗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吴八一手脚并用,在地上拼命地想往远处爬,被蛇群一样的怪手拖着倒行,又是亲娘又是救命的乱喊乱嚷,叫得像杀猪一样惨。
陈江南一条手臂已经被拽进棺材内部,我感觉他这只胳膊随时要保不住了……
就这短短片刻间,我们三人全部中招!
怎么会这样呢!
我强迫自己镇定心神,仔细回想着——我的望气术不会出错,青烟刚冒出来的时候,我肯定它是不具备实体的!
阴魂自己幻化实体,这是绝不可能的事情!
那么就是幻术、妖术之类的东西。
等下,我的狸笼符穿过了它,但手却能碰到,这是怎么一回事?
想到这里,我立即掏出黑驴蹄子去砸勒我脖子的怪手,可当黑驴蹄子一触碰到它,就如同穿过烟雾一样穿过去了。
手能碰到,物体却碰不到……
说明我能感觉到,可它们并不是真实存在的,仅仅是我们的感官被欺骗了!
这是幻术!
那种香料香味,一定是某种致幻剂!
明白这一点后,我一扫心中的恐惧,然后将舌尖抵在上下齿之间。
头一回这样干,我还是挺紧张的,知道一定会疼。
但眼下这种局面,已经顾不得了。
我一狠心,用牙齿咬破舌尖,疼痛感像电流一样瞬间传遍全身,我一激灵,眼前的怪手全部消失,只剩下淡淡的青烟在墓室中飘荡。
果然如此,一切都是幻觉!
这青色的烟,还有浓重的香气,让我想到《医不言》中提过的一种南疆迷药,叫作“扶娄香”或“婆候烟”。
传说从前南疆有个扶娄国,国民会在祭祀蚩尤的仪式中吸入一种香料、草药和干蘑菇混合的熏香,摄入此香之后,“能大能小,大则兴云起雾,小则入于纤毫。缀金玉毛羽为衣裳,能吐云喷火,化作百兽之状。”
难道吸入这东西之后人就有了超能力?当然不是,它只是一种强效精神致幻剂,让人模糊现实与幻想的界线。
虽然我咬破舌尖,在剧痛之下强行苏醒过来,可是呼吸之间仍在摄入这种物质,眼前那些缥缈的青气又开始变幻成一团青蛇的样子,咝咝吐着信子把我包围。
我告诉自己这全是假的,用不着怕!
若不釜底抽薪,我们三个自己就把自己耗死了,尸毒入体的我,现在整个右手没有知觉,右肩膀已经凉冰冰的了,没时间耗下去。
我冲上前,双手抓着棺材板把它挪到一旁,借着手电的微光,我看见棺材里面深的如同一口井,一具白骨居然盘腿摆出打坐的样子,它的身体不像突然骨骸一样是白森森的,而是一种玉器似的莹白,表面泛着一股瓷器似的青光,骨质里面透着血丝一样的细小纹理。
我不知道这是幻觉还是真的,尸体怎么会这样葬?再说血肉烂光,空剩一副骨架,要如何保持这种打坐的姿势。
同时我心中也猛地一沉,尸体的血肉全烂光了,那尸中灵芝也泡汤了,难道李有田真的没救了吗?
“靠,这什么妖怪!!!”
突然,一声叫骂像惊雷一样在我耳畔炸响,嗓子都有点破音,可见这人已经惊吓到什么地步了。
我抬头一看,陈江南正用黑洞洞的枪口指着我!
看着陈江南放在扳机上,抖抖索索的手指,倏然间我全身汗毛都立起来了!
之前犬兄已经探明他还有三发子弹,方才开了两枪,枪里还有一发子弹!
而此时的陈江南早已双目迷离,目光失焦,神情惊骇,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
他显然是吸入太多扶娄香,把我认成了什么妖魔鬼怪。
紧接着,见他手指猛地一扣,我几乎是在同时立即弯腰……
砰的一声,身后一排瓦罐被射穿,然后碎裂,从里面滚出陪葬的女人和小孩的骨骸。
惊魂甫定,我知道他没子弹了,那我就不慌了。立刻直起身子抓起棺材板,朝他脸上推去。
陈江南狼狈极了,拔腿就逃,不知我在他眼中又是以什么姿态去攻击他的,他吓得惊叫连连,那声音听起来比小胖还要可怜。
我暂时没去管他,眼下棺材完全打开了,我得以一睹棺中全貌。
整个棺材空荡荡的,一件冥器也没有,左边一具白骨打着坐,右边则是一具女尸,穿着黑色的敛服,皮肤肌肉已经脱水萎缩,但是形体非常完整,鞣化的皮肤上残留着一些白色粉末,可能是下葬时涂的脂粉。
女尸同样保持着打坐的姿势,身上倒是穿戴了一些金银玉器的首饰。
难怪棺材造的这么深,合着是为了让二尸保持这种造型,一骨一尸相对打坐,这难道是某种邪术吗?
二尸正中间摆着一个三足铜香炉,炉盖是镂空的,顶部坐着一只小兽,香炉中正袅袅地溢出这种青烟,那些青烟在我眼前变幻成各种诡异恐怖的样子。
我一伸手将香炉抓在手中,可是突然,一只白骨爪抓住了我的胳膊。
我全身泛起一阵白毛汗,扭头一看,打坐的白骨居然伸出手来,紧紧地箍着我的胳膊。
白骨慢慢咧开大嘴,如同在笑一样,身上的肋骨像蜈蚣的爪子一样不断开合,关节的摩擦发出咯噔咯噔的声音。
然后它的肩胛骨和天灵盖上飞快地生出粗短的骨刺,头上两根如同犄角一样。
我一直很在意的那团怪气就来自它身上,只见怪气在它体内扩散,然后一些红色的如同蚯蚓样的东西,窸窸窣窣地爬满它全身,紧紧地包缚住骨骼。
我猛然反应过来,那些红色的是肌肉!
白骨生肌!?
还是死去一百多年的尸体!?
我不知道这一幕是不是幻觉,于是另一只手掏出黑驴蹄子,半斤来重的黑驴蹄子,拿在手上跟大印一样,铆足了劲儿,朝它头上猛拍一下。
没成想这一次居然打中了,“啪”的一声,白骨怪物撒开手,倒向一旁,头上被敲出一些细细的裂痕,嘴大大地张开,似在发出痛苦的哀嚎。
这居然是真的!!!
我顾不得太多,抓起香炉,随便找了一个瓦罐塞进去,朝墓道方向滚去,大喊一声:“犬兄,把它扔的越远越好!”
一股阴风从我背后生起,推着瓦罐向前走。
墓道本来就是向下的,瓦罐口儿冒烟青烟,里面还有碎骨,滚动起来不停地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墓道太长,路上难免会被挡住,犬兄的意义就是调整它滚动的方向。
瓦罐很快消失在我视野中,墓室中的青烟也淡了下来,我扭头一看,那白骨怪物正笨拙地往棺材外面爬,身上不断长出肌纤维,连接关节部位。
它翻过棺椁,啪嗒一下子摔到地上,骨架全部摔错位了。
它倒是“随遇而安”,就地滚成一成骨球,滴溜溜地向我碾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