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中,夜浓露重,一座旧宅浓烟四起。
花园假山交错在深色屋檐之中,依山坡而建,层层叠叠。
在浓黑烟柱里,依然能看出这座宅子当年的气韵与规模。
火慢慢攀起,红光渐渐染上半边天空,宅子内却没有一个叫喊着救火的仆人。除了火光外,各间屋子都未点灯,一片漆黑。只有一座半山高处的主屋,在冲天的火光中,有几点不起眼的烛光。
一丫鬟拿衣袖捂住口鼻,飞奔过长廊,撞进那点灯的屋子里去,喊道:“二小姐!外头官兵都已经渐渐围起来了,火也烧的差不多了,咱们快走吧。”
三十岁出头的二小姐,并没有答话,只是躬坐在圈椅上,痛苦的用双手捂住额头。
丫鬟看到二小姐这副模样,心里一颤,眼眶酸胀,连忙过去,蹲下身轻声道:“二小姐,天无绝人之路……您别伤心。”
二小姐言昳抬起头,那张娇艳的面容上,满是复杂,她轻启红唇道:
“……我|操。”
我|操两个字,用任何的同音不同形的防和谐词代替,都无法表达言昳此刻的操蛋心情。
因为言昳三十岁了,也已经穿书三十年了。
而她在三分钟之前,才知道这件事。
准确来说,言昳穿书之后,随即失去了前世记忆,也当然不记得任何剧情。浑浑噩噩在书里生活了三十年,直到今日出了大事,她撞到了脑袋,才陡然清醒,无数剧情与记忆涌进了脑海里。
她穿进的这本书,叫做《怂萌锦鲤小皇后》。
看这题目也知道,标题多个关键词,拿出来都是爽文大杀器。
要点一:《超高校级的幸运》
原著女主白瑶瑶,就是这个怂萌小锦鲤。她生母是某个别院中的下人陶氏。在白老爷去别院避暑时被看上,在身边玩了几日,白老爷挥挥衣袖走了,被玩了的陶氏却有孕生下了个女孩。
白老爷问也不问,陶氏只好给孩子取名为白瑶瑶,母女二人就被扔在别院,过的比丫鬟好不了多少。
而白瑶瑶天生娇憨呆傻,陶氏以泪洗面,直至某日有高僧路过,惊愕称“此女娃乃是瑶池仙女降世,更有龙凤之象”。本没人当真,可高僧一走,远在天边的白老爷竟忽然想起这个闺女,把白瑶瑶和她生母一同接到金陵去了。
那之后金陵的天就晴了,水就清了,白瑶瑶的好运锦鲤金手指,带来了大明真正的春天。
从她进家门开始,白家运势逆转,亲爹白老爷官运亨通,主母后妈大病初愈,老太君喜笑颜开,就连亲爹的其他姨娘都不长痘不长膘了。
而且每过两年,就要蹦出来一个高僧道士甚至还有传教士,见到白瑶瑶就惊为天人,不是说“凤象”就说“吉兆”,总之一遍遍强调:有了白瑶瑶,白家就能光耀门楣了。
这些高僧把白家的气运跟白瑶瑶强行锁死,她自然成了家中一宝。
白家所有对白瑶瑶好的人,那都是身体健康,事业坦途;所有私底下针对白瑶瑶的嬷嬷姨娘,那一个比一个惨。
言昳这个角色就是惨的那类。
在书中,言昳是白瑶瑶同父异母的嫡姐,大她一岁,骄纵要强,言语毒辣,做事全凭心情。
在白瑶瑶来之前,言昳是家中娇贵的不得了的嫡女。
她亲生母亲是白老爷第一任原配。哪怕这位原配生下她没几年便去世了,她在家里也是横着走。
可白瑶瑶来之前不久,白老爷娶了第二任妻子,家里来了新主母。白瑶瑶被新主母认养,地位跟言昳平起平坐,她心中不甘心。从那之后,言昳凡事都要跟白瑶瑶争抢,甚至背后构陷——典型的嫉恨迫害白瑶瑶的恶毒女配。
白瑶瑶当然不会被她所害,锦鲤好运金手指反弹一切,再加上她怯生生的模样,又怂又萌讨人喜欢的言行,迫害她的言昳越来越遭到全家人的反感。甚至几次弄巧成拙,丢人现眼,让曾经宠爱言昳的白老爷当众人扇她,将她关进小黑屋,骂她是白家的祸害。
最终遭到全家的厌弃。
言昳这个角色,当然更恨白瑶瑶了。
但言昳在原著里属于那种新手村级别的恶毒女配,能耐不大,反复作死。每次都是小打小闹,但就喜欢翻来覆去的蹦跶乱跳,既增加了言昳这个角色的厌恶度,又保证了她可持续利用性。
到全文的三分之一处,女主和言昳都十一二岁了,文中各种打脸场面,还要靠言昳来制造。她简直就是打脸情节生产机,天天不重样的烦女主,读者没想到看了八十多章还在看这个,气得刷负骂人,就想让言昳这个角色滚粗。
作者大笔一挥,让白老爷把言昳送人,送给言家了。
缘由暂且不说。但从此她改姓言,成了言家的闺女。
读者纷纷无语:“我们是想让言昳死!你把她送走不就是让她过几年再出来继续恶心人吗!作者不能写点别的女配了吗?!而且言家也不差啊!看不出来言昳哪点过得惨了!”
作者为了平息,在言昳被送走之后,时不时通过他人之口,描述言昳在言家如何被虐待,如何不招待见,如何被人耻笑。
大批人喊着“这根本不够”,但很快,女主白瑶瑶长大了,开始要被各路男主男配堵墙偷亲,日常甜甜了,大家也顾不上言昳过的惨不惨了。
但读者们果然是有经验的,因为言昳没过几年果然又出来蹦跶了,而且还来疯狂搅和女主的感情戏。
而且一蹦跶就蹦跶到了结局。虽然其他各种针对女主的高端恶毒女配层出不穷,但言昳还是最屹立不倒的小强。
看言昳如何自讨苦吃,凄惨度日,是诸多读者一边嘴臭打负,一边订阅不断的主要原因之一。
但这本书的留言高峰,就是言昳成婚前后。
也就是这篇文的要点二:《玩够了就找个老实人嫁了吧》
哦,言昳不是那个玩够了的。
她是老实人。
想来她大学时期看这篇文的时候,也忍不住在评论区破口大骂过。就是她本来很喜欢的原著男三,被作者写崩了。
原著男三山光远,身世凄惨,宁折不弯,沉默话少,幼年最凄苦时与白瑶瑶有一阵交集,长大后他镇守一方,手握重兵。
山光远话少且心思难猜,却似乎对白瑶瑶也似乎心心念念,痴情不忘。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段时间流行孤僻阴鸷病娇男人。作者一看,自己书里好像缺这么一号角色,想蹭热点的心蠢蠢欲动,忽然把山光远写成了个白切黑,死变态,还声称这是草蛇灰线,早已预兆。
几章之内,山光远就变得对女主爱而不得,竟然开始黑化囚禁,虐心虐身,甚至得不到就想毁了她。
白瑶瑶的锦鲤buff不知道为啥,总对男人网开一面,还真的被他给抓住,虐出一身伤。
早十五年前,白瑶瑶作为女主哪怕在城墙上吊了七天,挖出子宫,读者们也会想看。
但如今,大家点进《怂萌锦鲤小皇后》就是要看甜甜的,突然看到这种喂shi剧情,直接炸了。
爱搞骚操作的作者感觉评论区风向不对,立刻让男主衡王孤身救出了白瑶瑶。
山光远不但身败名裂,还成了白瑶瑶和王爷团聚之后哭泣热吻并成功上垒的开车工具人。
船戏虽然美味,但不足以泄愤。读者对于山光远人设崩塌的愤怒还在酝酿,作者只好出了个奇招,让男主衡王撺掇皇帝赐婚,把山光远跟同样名声烂臭的言昳配成一对了。
言昳看文的时候,只是觉得这剧情逆转也太莫名其妙了,山光远不是很疯吗?怎么会同意这种事。
但却看到一众读者叫好,大呼“贱人配狗,爽了爽了”。
但当她成为了配狗的那个,接盘十年,她的心态就是:
恶心他妈夸恶心——好恶心啊!
作者后知后觉自己写了粪坑剧情,立马在写山光远言昳成婚剧情之后,让她和山光远这对儿滚粗不再出现,只偶尔通过其他配角之口,描述言昳如何给山光远戴绿帽,山光远如何家暴殴打言昳。
读者很吃这套,纷纷爽到,一旦有言昳被家暴的流产什么的传言,就纷纷投雷庆贺。
现在言昳觉得自己是求打赏工具人了。
不过,这是言昳看的原著里的描写。而她自己回想自己过得这三十年——跟书中剧情在细节上千差万别。
比如,她跟山光远早早就分居远离,几年才见一次,山光远情绪不外露,但应该也很讨厌她,说不定言昳给他戴了绿帽,他都能在她乱搞的床边给她打拍子。
他俩更像是相互膈应的陌生人。
比如,这些年言昳确实没少针对白瑶瑶,毕竟她不记得穿越,再加上本来就心眼小,从小被白瑶瑶夺取宠爱和各种机会,渐渐心生嫉恨;后又发生诸多事情,白瑶瑶难脱干系,更让她厌恶白瑶瑶。
可她对付人的手法,没有书里说的那么愚蠢。只是白瑶瑶的无敌锦鲤金手指,都会让她一切计谋莫名其妙暴露罢了。
再比如,言昳虽然不如女主,但也并没有过那么惨,她在故事里没提到的生活中,自有一番历程。可在文中,总是会通过各种传言,让读者和原著女主,以为言昳过的生不如死。
最主要的一个差别,就是要点三:《老男人还有两副面孔呢?》
对白瑶瑶来说,男主王爷,男二丞相,男三将军,都是对她爱到痴狂。
对这些男人来说,官场争夺,皇权倾轧,不过是为了得到白瑶瑶的爱情;拼死拼活,厮杀血战,也不过是希望白瑶瑶露出笑容。
所有沾满血腥的双手,只为了去轻抚她娇嫩的脸颊——
在原著里,为了衬托白瑶瑶至高无上的绝美爱情,还特意写言昳爱痴了男主衡王,却被衡王弃若敝履,利用吸血,吃干抹净,扔到了永不翻身的境地,被迫嫁给了变态山光远。
现在言昳本人,想起这段原著中的描写,只想骂娘。
她爱个屁!这三十年她谁都不爱,只爱过钱!
原著跟她所经历的三十年最最重要的偏差,在她的认知里,这个故事出现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在白瑶瑶视角里的深情男人,在她看来全是磨牙吮血的野心家,在《怂萌锦鲤小皇后》这本书甜甜的感情戏没写到的地方,到处都是杀人如麻的斗争,翻云覆雨的变局。
三十年间,她跟男人们之间只有相互利用和背后捅刀。
她如今混的这么惨,压根不是因为被女主金手指给“天罚”了。
而是她在夺权中,输给了男主衡王。她掌握了太多衡王的,或者说是皇室的秘密,哪怕输了斗争,没了价值,衡王也会对她追杀至死。
现在这个时点,在原著里,是番外的一章,衡王终于登基为皇,而白瑶瑶像高僧的预言那样,一飞冲天成为了独宠皇后。在登基后不久后,白瑶瑶给男主衡王生下了第五个儿子,而男主打算送给白瑶瑶一份大礼,就是言昳的命。
只是,善良天真的白瑶瑶只会事后知道言昳因“意外”而丧命,唏嘘几声罢了。
读者纷纷觉得衡王为白遥遥怒杀言昳这个剧情“太宠了太甜了”。
原著中描写她府上着火,她在火中被活活烧死,惨叫声不绝于耳。
但实际这把火是言昳自己放的,她知道衡王的兵力已经围在府外,随时打算进来抄家,所以才自己要烧毁府邸,玉石俱焚。但实际,她觉得自己年过三十也不妨碍东山再起,已经为自己选好了一条密道,准备逃离。
就在她准备逃离之前,她撞到了脑袋,忽然想起了自己竟然是……穿书了三十年。
可真是太及时了呢。
这会儿,身边丫鬟摇着言昳肩膀,急道:“二小姐!再不逃,就来不及了!”
言昳这才猛地回过神来,站起身来,把疯涌进大脑的原著剧情都暂时甩掉,道:“走。”
丫鬟扶着言昳,出了门去,外头烈火燃起,脸被熏得发烫,发丝都几乎要打卷。火蔓延至园中树梢,夜空漆黑无星,视线里仿佛只有红黑二色。
丫鬟转头看向言昳。她成婚多年,不许人叫她“夫人”,她不认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只许人称她二小姐。
言昳经历传奇,起起落落,世人总说她“半老徐娘”“无子无女”,可谁见了她,往往都要被她容貌摄住,改一个骂法。
不比往常女子含胸窄肩,纤弱娉婷,言昳天生腴润挺拔,瑰姿艳逸,双目含笑蕴嗔,似浪似嗲。白腻胳膊不见骨态,圆月面庞红唇丰泽,不像许多女子缚胸含肩,她总是不在意自己的筑脂堆丰的身材,走路昂首坦肩,娇身乱颤。
一说话,是火辣辣无顾忌;一看人,是直勾勾含笑意。
可谓荤浓娇丽,艳光四射。
哪怕此刻她头发微乱,嘴里咒骂着刚登基的皇帝会烂屁|眼,也大步快走着,在火光中美的扎眼,没有丝毫会被打垮的消沉。
很快,主仆二人就到了密道附近,这宅子是曾经白家的宅府,几年前被言昳下套设计,抢夺回了手里,那条密道是她童年回忆,她再熟悉不过。
只是此刻,在密道入口前,却站着一个高大的人影。
大丫鬟一时间没认出来,但言昳却忽然住了脚。
她半晌道:“……山光远。”
山光远从血一般的火光中走过来,像是炼狱中由余火灰烬化作的恶鬼。
言昳已经两年多没见他了。
山光远,身着轻甲,腰间佩刀,手上拿着马鞭。脸上一道横亘的伤疤,以前还没有的。
他生了张极端正矜贵的脸,棱角硬净,眉眼疏冷,儒家屁话大老爷最推崇的“文金柔刚”都凸显在眉眼里。
更何况他性格有一种捉摸不定的沉默和冷硬,难以预测的突兀言行,也曾在官场与战场上打的许多人措手不及,世间有太多流言都在渲染他的内心险恶。
像是沉默的雾里一把寒光收鞘的名刀。
但那是曾经。
这些年落魄下去之后,山光远渐渐不再掌控自己的表情,平添了许多伤疤,许多讥讽冷笑、散漫随意。他像是一张锐意逼人的千里江山图,却被乱刀划破,泼上脏血,显得混乱、复杂且丰富耐看了。
言昳想都没想,就觉得山光远是来捉她的。毕竟她听说了一些风声,比如落魄之后的山光远忽然手中多了不少兵力,有人认为他其实在衡王的夺取皇位的斗争中,发挥了不小的作用。
她皱起眉头,又笑了:“咱家山老爷竟穿上甲,佩上玉了。去嗦咱们这位衡王——啊不,新皇的臭脚了吗?男人还是会隐忍,前些年挨了鞭子,给人家夫妻俩当好事儿的垫脚石;到如今光景不好,又给人家当帝后的夫妻作奴才将军,四处抓人了。您要是抛妻切蛋进了宫,御前秉笔的那几位公公,都没您会伺候人呢。”
挽着言昳的丫鬟太阳穴突突乱跳。
她随侍言昳有几年了,知道这俩人不对付,但一般见了面,山光远就是不言不语不多停留,言昳却是骚话脏话连天,专捡难听的戳人心窝。
言昳能不憋着就不憋着,山光远这个丈夫是她屈辱的证明,她凭什么对他好脸色。
俩人是御赐的婚,和离早就无望。
除非她死了。
所以她更笃定,山光远是来杀她的。
她们二人有一个死了,才能结束这屈辱的婚姻。
山光远嗓音有些沙哑,他衣角似乎都有了几个火星燎出的破洞:“你我都知道这条密道的。果然你会走这里。咱们快点走。”
言昳似乎听到了,在火焰的噼啪声中,似乎传来了士兵们的呼喝声,靴子落地的奔跑声,显然衡王要确认她的死,已经派人闯进了这座烧得不成样的府邸。不知道山光远是不是也从密道这边来堵她。
她气笑了:“你真当咱俩是夫妻?我信天兵天将下来把我抓回天庭给王母娘娘洗脚,都不会信你会来救我的,山光远。”
山光远冷声道:“王母娘娘让你洗脚,估计会被你那留的尖爪子给挠死。快走。”
他平时话很少,但总是偶尔会蹦出几句回嘴,让她觉得他怼的还挺跟得上她节奏的。
言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修长的丹蔻红指甲,曾经还在大婚时抓破过山光远的脸。
山光远腰上的玉佩与符牌,一切都证明他如今军中地位不低,言昳不知他何时回到的将军之位,但她知道自己不能轻信任何人,她往后退了几步。
府中地形复杂,还有别的地方说不定能逃走。
言昳想都不想,转身就走。
她刚刚跑入来时回廊,就听见山光远的惊吼,以及头顶铺天盖地而来的嘎吱声响,言昳仰起头,最后一眼看到的只是掉落的房梁,和自己因惊恐而抬起的双手。
她脑子里留存的最后一个想法是:掉色了,她确实该重新染指甲了。
剧烈的疼痛转瞬消失。言昳眼前一片黑暗。
原著真就给她的命运板上钉钉了?她连最后的死亡结局都无法避免吗?
她不甘心。
不同于任何从一开始就记得剧情,然后穿越到小说开头的人,可以按自己性格改变那些她们瞧不上的恶毒女配。
但她不一样,她自己亲身渡过三十年,她就是那个性格恶劣的言昳,她就是受了委屈小心眼的想要报复女主的女配。对原著中的角色,她也是打心眼有浓烈的感情。
她浓烈的讨厌白瑶瑶,讨厌衡王,讨厌山光远,但更讨厌自己。
她言昳,就应该从小就狂妄发疯,不顾一切,否则她什么都守不住。
就是那些犹豫着要不要讨好父亲,要不要做个好女孩,要不要报复别人的时候下手软一点的时间,耽误了她自己的机会。
她早就洗不白了,就可惜坏的不够快。
言昳明白的太晚了。
她只听到了山光远一声遥远的撕心裂肺的喊叫:“言昳!”
她随之陷入彻底的黑暗,但又很快的感受到一阵剧烈的头疼。
头疼伴随着的还有花香与春风,有身体陷入被褥的柔软触感……
“二小姐!”
“二小姐……唉,这额头都肿了一大块儿,当真不要紧吗?”
“别又因为这事儿又去找夫人,没瞧见咱们这位夫人进门后,净是不待见二小姐了吗!”
“可刚刚夫人说是有高僧登门,说也要二小姐过去呢……”
言昳在疼痛之中,忍不住骂了一句,周围几个女声听到脏词,忍不住倒抽一口冷气。
她缓缓睁开眼来。
帷幔低垂,窗子半掩,春光大好,朦胧的让她恍惚。屋内围了几个丫鬟,她只觉得脸熟,不太叫得上名。
言昳挣扎着坐起来,迷糊之间,几个丫鬟跪到床边来瞧她,连声叫她二小姐。言昳低头,便瞧见自己的手。
又嫩又小的手,看模样不过八九岁。
而屋内摆设,更像是她幼年时候的房间。
她回到了自己童年?
穿书都穿了,重生倒也没那么让人吃惊。
她更着急的想确认自己回到了什么时候。
她忽的看向年纪最大的那个丫鬟:“你说什么夫人,什么高僧?是什么事儿?”
大丫鬟连忙道:“今日有增德高僧登门拜访,大奶奶与高僧探讨佛法,说是请二小姐和三小姐都过去了,给看看相,卜卜前程,也让高僧给祈求个安康顺和。”
言昳扶着脑袋,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她八岁那年,白瑶瑶刚进家门,这会儿刚开始小打小闹的欺负或不和,都没人当过真。
也是这一年,有位高僧成了白家座上宾,几句话便把白瑶瑶捧上了天,把言昳踩进了地里。向来笃信高僧,迷信天命的白老爷也深受影响。
就这一天,某件事定下了她未来几年的前景,甚至说决定了她这辈子很重要的走向。
她和白瑶瑶的人生,从此有了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