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怀又吹灭蜡烛,然后立在黑暗中沉默了良久。
也不知过来多久,忽然外面依稀传来一阵骚乱之声。
须臾,传来洛河敲门后低低的声音:“少主,平章大人忽然要见赵姑娘,派了府上的侍卫过来,不过他们态度不好,这会儿被我们的人拦在门口了!”
谢长怀闻言劲眉在暗色中挑了挑,目光也沉厉下去。
他随之故意解开外袍的衣襟,然后点燃烛火,打开门。
光亮骤然铺满门前,门外洛河手按在他隐藏在腰上的软鞭,一脸随时准备应战的姿态。
谢长怀看看他,微摇头示意了下,洛河会意又收起防备。
“去,跟府上的侍卫说,本将会亲自带赵重幻面见平章大人,让他们稍安勿躁!”他淡淡吩咐。
洛河领命而去。
谢长怀走到东厢,立在门口静听了须臾,里面安静和宁,似她已经睡去,但是转念他心中却不由浮出几分疑惑:
怎么如此大的动静,那人儿居然一点也没有要醒的意思?
思及此,他骤然心口一跳——
蓦地,他连门也来不及敲,便霍地推开双合门。
果然门内一股淡淡的血腥之气浮动在空气中,如同锈蚀的剑气一样刺鼻。
“重幻——”
他焦灼地冲了过去,只听暗淡的房内榻上的人微微回应了一声。
“你又难受了吗?”谢长怀掀开榻上帘幕急切问。
暗淡的微光下,赵重幻有几分恍惚,低低咳嗽了两声,似乎要将喉咙口竭力抑制的血气翻腾给压制下去。
随着谢长怀将床头几案上的烛台点亮,榻上之人的神色便全无遮掩,而榻前的地上斑斑血迹更是毫无遁形。
他齿关紧扣住,目色寒沉。
“不碍!”她缓了神,用袖口擦了擦唇角,随之坐了起来,对着眼前男子勉力一笑,“就是一时发了梦,有些气血不稳!”
谢长怀不语,只凝重地看着她,手落在她的腕上,细细感受她的脉象。
赵重幻也没有回避,任由他行事。
“外面的人是不是要找我?”她低低地问。
自然她已经察觉动静,只是适才忽然血脉中似有万千细针在游弋,继而万箭齐发般一起扎向心口,疼痛到连丹田之气都彻底给压制住,教她一时居然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过了少顷,谢长怀从袖中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为她倒了一点丸药:“你先服下,平了气血,缓和一下!”
这个血蛊在她的身体之中到底还有什么样异常的变动,他们谁也不清楚。
但是照这个情势,蛊毒的发作已经越发频繁,也越发严重,再不解蛊毒,只怕她最后有性命之忧。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去昆仑山中寻到血池,采集优钵子罗花,方能一解蛊毒之害。
赵重幻泛红的眸中有隐隐水光,她瞅着他,任由他照顾着将药喂下。
“我没有大碍!你不必如此揪心!”她察觉他异常的凝重,不由低低安慰道。
谢长怀握住她的手,沉默地看着她,转而才道:“重幻,你这蛊毒不能再耽误了,平章府的事我们需要速战速决!”
赵重幻愣了愣,她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是,目前的情势却也不是她想要解决就立刻可以手到擒来的。
“可是,目前我连十姨娘的住处都还没来得及去看一眼,”她苦笑,“如何能那么快就寻到解决目前困局的方法呢?”
他缓缓抬手抚上她清绝的眉眼,一字一顿道:“你可信我?”
她没有动,任由他的手温柔抚过。
她星河倒坠的眸底倒影的是他那双深沉而温柔的眼睛。
“信!”缓缓的,她吐出一个字。
从他顶着别人的脸毅然决然地来到她身边时,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眼前这个人,毋论有朝一日带着她趟过的是刀山还是火海,她都只信他一个人。
他听闻她这一个坚定的字眼,凝重浓稠的眸色里一时散开了几分云翳,俊美的脸上也浮出一抹笑意。
他禁不住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来回摩挲。
温热细腻的触感仿若春风盈袖的饱满,一时令彼此都心口微颤,神魂相予。
“重幻——”他低低呢喃。
她颊生霞色,却也低低轻应:“嗯?”
“若是有朝一日,我们,可以不再顾及这些俗世的纷扰缭乱,你——可愿意与我一起策马扬蹄,走遍千山万水,共赏暮山朝霞?”
他凝着她,向来深沉无底的潭眸中有春光在撩动。
她轻蜷了发烫的指尖,默了默,低回:“随时奉陪!”
他笑。
“收拾一下,我们要夜会贾平章!”转而,他站起来走到屏风后面去。
赵重幻望着屏风后他隐隐绰绰的影子,心中莫名却泛起一股无法言明的不安。
她沉默了须臾,先起身换了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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