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盯远天瑰丽的晚霞兀自陶醉到摇头晃倒的蒋胜欲耳闻动静,猛然转头,见状也是吓了一跳。
他火速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可就在他手碰到卫如祉的发冠时,却还是因为错估对方体重,一时手使不上力而滑落了。
然后蒋胜欲只能徒劳地眼睁睁卫四公子那一颗圆滚硕大的脑袋毫不费力地哧滑下去,消失在那一方莫名其妙冒出来的窄洞入口------
随着卫如祉的一声惊呼,蒋胜欲紧张地趴着洞口大声往下呼叫。
“如祉——”
洞里黑魆魆的,就听卫如祉呼叫的声音越发低闷沉重,继而骤然消失。
蒋胜欲惊诧地探头往洞口下看,里面一片空茫,像一只暗夜的冷眼,淡模地与他对峙着。
“公子!”阿巧慌张地也凑上前来。
“没抓住,掉下去了!”蒋胜欲沮丧地捶了捶地,喃喃道。
阿巧手足无措地扒拉着洞口,“这,这可如何是好?”
她又惊又怕,探头往洞口里大声疾呼,“四公子,你没事吧?听见奴婢说话吗?”
“如祉?”蒋胜欲也着急地呼叫,“你怎么样啊?出个声呢!”
可是,卫如祉就彷佛真掉进了一个幽黑巨兽的口中,被一口尽吞,全无生机。
“怎么办呢?这可怎么办呢?”阿巧急得团团转。
蒋胜欲与卫如祉平日也不喜欢带着小厮随扈的,这情急时连个帮手都寻不到。
此刻夕阳已经彻底沉沦,西天上一抹灿烂的晚霞也转瞬就隐成一片幽邃的苍蓝之色。
蒋胜欲从洞边爬起来,冷静一下焦急的心情,回身搜索了一下四周,却发现连一根像样的藤蔓也没有。
他有些懊恼地搓着手,六神一时也无了主:“看这样他八成是摔晕过去了,听不见我们叫他!”
阿巧慌得都快要哭出来了。
“四公子他不会——不会------”她结结巴巴不敢往下想。
“不会不会的!”
蒋胜欲连连甩头,似安慰阿巧,又似在说服自己。
“你常日里不是总说他再背个袋子就跟布袋大和尚一般无二了嘛,哪儿会这么容易就出事!”
“这样,阿巧,你在这守着,我下山去寻人来帮忙救人!就他这块头,合你我二人之力也是救不起他的!”他故意说得轻松。
阿巧闻言,倒也觉得甚是有理,一时也浑然忘记自己正身处在一片阴森的坟地里,只着急催促:“那公子快去快去!奴婢在此守着!”
蒋胜欲又在洞口瞄了几眼,疾步就准备往山下奔去。
忽然阿巧扒在洞口,耳朵凑近,大叫一声:“四公子,是你在说话吗?”
见此,蒋胜欲赶忙刹住脚,慌不迭地又窜了过来。
“是如祉在说话吗?”他急切地问。
“嗯嗯!四公子好像刚才叫了一声!”阿巧头点如捣蒜。
“卫如祉!桶兄!”蒋胜欲顿时拿出平生最大的力气,一鼓作气大吼一声。
可是,下面却依旧一片寂静。
阿巧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她哽咽着道:“四公子,你别吓奴婢啊!求求你出个声呢!”
这时,蒋胜欲心中忽然起了一个不祥的念头——
此地可是坟场,难道真有孤魂野鬼早早就出没了吗?
莫不是鬼怪将卫如祉给拖下去了不成?
如此念头一起,他霎那间觉得连后背心都直发凉。
“卫如祉——”他迫不及待地又继续大叫起来。
然后他为了不容自己胡思乱想,开始“落井下石”:
“你不是说你我二人一起中头三甲,然后一日看尽长安花的吗?你不上来,状元郎的名头我可就不客气啦!”
“抱剑营的方姑娘还等着你给写的曲儿呢!你不写,我可就写去啦——她那么明艳动人的,万一我把持不住,你可别怪我——”
蒋胜欲一番信口之言听得阿巧张口结舌,不由哭笑不得。
她却也情知蒋胜欲心事,便趁机“打击”:“四公子,你都听见了!蒋公子可是说到做到的真君子!那方姑娘,奴婢可以听三公子提过,是个多情美丽的妙人儿呢!”
他二人正说得起劲,突然就听一声悠长低沉的闷喝:“别鬼叫了,我听得见!”
蒋胜欲与阿巧顿时大喜,头挤头往黑乎乎的洞口里瞧——
“公子,你没事吧?”阿巧欢喜地大叫。
“阿桶,你断胳膊断腿了没?”蒋胜欲做最坏打算。
“死不了!就是你们再吵,小心将隔壁坟里的人都吵出来!”下面又是一句风凉话。
“呸呸呸!”阿巧吓得直缩头,“公子别胡说!”话语间她下意识瑟瑟地瞟了瞟四周,不敢动弹。
蒋胜欲对着洞口笑:“你摔下去口舌还雄风不减,看来没有大碍!”
这时,下面霍然有了一点微光。
蒋胜欲更加喜出望外:“你带火石了?那你能自己爬上来吗?”
“爬不上去!”卫如祉的声音传上来,“太陡!而且——”
他顿了顿,一时洞又静若孤茔。
“而且什么?”蒋胜欲听出他话中语气不对,背上寒气莫名又起,不由焦急,“你别说一半留一半呢!”
“这个洞跟梅香的坟是通的!”卫如祉的声音被空洞放大,嗡嗡发沉,如同幽邃无常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