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破晓,长明寺中已经灯火通明,映照在大慈大悲观世音的脸上,法相庄严,梵音缭绕。
诸僧于大殿中都端坐,人人平心静气地唱诵着经文。周围还坐着一干恭敬虔诚的居士信众。
而靠在方丈一侧的有位红衣番僧,正一脸慈和安祥地念念有词,手中佛珠轻捻,身边放着一支用锦布包裹的长长的物件。
因为禅居昭庆寺的西域得道高僧来长明寺说法,是故今日的寺内越发显得香火繁盛,诵声绵绵。
还有幸听得高僧用稀罕的骨笛吹奏一曲神秘悠长的传法心曲,清明灵台,涤荡凡尘,可谓幸甚至哉!
寺内一棵百年樟木上,密匝匝的幽暗枝叶里落了一个人,正叼着一片叶子,居高临下地盯着大殿中的和尚。
笛声是从这里传出去的,而他赶到时笛声便刚好停了——
正巧!
想来少主所虑不差,这西域来的番僧也许真有些心机门道呢!
渭水年轻却沉稳的脸上无甚表情,冷冷地梭巡着长明寺大殿里一切。
皇城司里。
王迁回到廨舍换上了自己一袭招摇的武官袍服,髻上又插了一支簇新艳芬的茶花,给王进也换了件校尉的衣袍,乔装了一下,便一本正经交值去了。
当他呼喝地领着自己的人去大牢寻魏行时,后者也是颇为诧异。
平日交值,王迁总是端坐在他的廨舍里等着夜值的人来,然后训斥扰攘一番,才会装模做样地开始行事。
可是,今日怎么会主动来找他交值?
魏行不动神色地打量对方一番,果然在人群里他捕捉到一个陌生的脸孔。
但是,他并未多言,只道:“甲字号有人伤了,卫指挥使正在帮忙疗伤,王都头可以先回廨舍喝盏茶,此事一了,我便去交值!”
王迁不喜来大牢,嫌弃大牢中腌赞龌龊,再有一群被关得快疯的腌赞东西疯言疯语,远不如去城里巡逻缉人来得威风凛凛,所有甲字号监的事务都一起丢给了魏行。
“不必不必!既然有犯人受伤,本都头也要去察看察看到底是何事!不能一应都让魏副都头操持!”王迁皮笑肉不笑地虚应。
说着,他便不理会魏行,大摇大摆地往甲字号狱而去。
他自然知晓魏行看到王进了,但是却也不怕对方有什么反应,毕竟他只是自己的副手。
魏行这个人很能吃苦,武功又了得,一般出去凶险的活都是他挑大梁。
唯一不好就是太过耿介,又对前上官残留着几分忠心,昨日他擅自给赵重幻解锁子的事王迁还记在心上,总有一日要教训他一顿。
果然,魏行没有再多言,只侧了侧身避让一步,带王迁走先,他才随之前往。
王进跟在王迁身边,清秀的脸上挂着几分十六七少年特有的俊雅羞涩,淡定而矜持,神色不见波澜,但眼底深处却藏着隐隐的乖戾与兴奋,恰如灯下的那一片黑,越亮越黑。
“犯人到底为何会受伤?性命可攸关吗?”王迁心里暗自自得,自己在堂弟面前赚了面子,故意大声问道。
魏行虚应了几句,很快,便来到甲字号监的门口。
门口站着卫如信带来的长随,见他们过来,一把拦着,然后恭谨地行礼:“指挥使救人正在关键时刻,都头们可能还要稍待片刻!”
王迁顿时有些火冒:“这是我们下三,卫指挥使虽说高义救人,这也有越俎代庖之嫌吧!”
长随越发恭敬:“卫指挥使也是受人之托,尽人之事!毕竟此人事关平章府的大事!我们指挥使说了,待天明,他会亲自跟下三洛指挥使赔罪!”
王迁见对方将自己的顶头上司给抬出来,不由心里更加逼闷,可是也不好真的撕破脸与下一的人闹翻。
倒是王进闻言眼波一动,蓦然有了不好的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