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与廖莹中密谈结束,她的心便衍出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悲壮豪情——
明日会遭逢怎样的狂风暴雨,她也不清楚,但是,她并不畏惧所要面对的,或者终将面对的一切。
只是,这种悲壮,万万不能牵扯到他的身上。
她不知道他背负着怎样不可言说的一切。
可是,单凭这短短数日的相处,她已然能察觉出他背后藏着的那个秘密必定也是讳莫如深,沉重难言的。
更何况,昨夜他那惊鸿一瞥的功力展现。
他的内力已经醇厚到连她都难以察觉的地步,这样年轻的他,到底是经过如何的一番苦练方达成这样的境界?
对于练武的苦,她早就尝遍个中滋味。
而他这种已臻化境的状态,更非轻而易举就可以达到,没有十数年之功怎能练就?
可他既然不愿言说他的师门来历,还有那些过往与筹谋,她便也矢口不提。
只是,这样的他,她无法再保护,就决然不可以再将他牵扯进来。
这一刻,她突然又庆幸自己没有跟他走。
起码,贾平章还是对谢府有几分忌惮的,不会轻易对他使了手段,也不该因为她这样的小人物而去大动干戈。
赵重幻脑中千波万折,崇山峻岭般起伏难定,心绪流转间,她浅叹一声。
蒙着清淡的月色,她再次在细索作响的稻草上躺下,努力让自己闭上星眸,不再去想诡谲叵测的前途。
在离皇城司重甍高檐不远的长明寺。
寺庙的禅房外,洛河笔直地站在月影中。
三月的夜,长明寺静若鸿蒙初启,他却与月光能对影成三人。
只是,少主呢?
自白日卫家三公子转交回玉玲珑后,原本澹然的眉眼间还铺陈着几分焦灼担忧的少主便开始沉敛不言,静默得彷佛最深的山里藏着的那一泓幽泉,轻寒渊澈,探不到底。
昨夜,在南高峰一样如此清寒的月色里,少主决定将计划照常进行,今日,赵姑娘便陷入这般困局之中。
他们一行人都明白贾平章让皇城司缉拿赵姑娘背后真正的缘由,所以少主心中定然就已经有了几分自责。
大家都在殚精竭虑想要筹谋救人,但是这个时候,赵姑娘却将玉玲珑还了回来,且让卫三公子带了那样的话,少主心里怎么可能不难受?
彼时,马车上,蒋公子与卫四公子一路旁敲侧击,想要探究那句“茅草柴扉,无以蔽之”到底是何意,可是,少主终究一言未发。
而他坐在车驾上,想到的却是昨夜官道上如水月色下难得的一番景象——
虽然马车帘幕遮掩了车内二人的举动,但是却藏不住少主与赵姑娘闲话戏谑时那种毫不掩饰的欣悦与欢喜。
思及此,洛河也忍不住轻轻一叹。
少主这一生,欢悦的时候太少。
好不容易盼来一位能令他动容的姑娘,却又不得不面对如今这番进退维谷的情形。
如何才有两全之法呢?
洛河仰头望着高处,目光沉重。
彼处,长明寺的钟楼顶上,一道俊挺的身姿落在铜钟硕大的阴影之下,确实连月色都没机会与他对影成三人。
谢长怀只独身而立,默默望着皇城司的方向,他的目光似起了大雾的钱塘江,迷蒙缭绕,不知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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