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堂之争,与国法、人情无关,最后从不会是只见一两人的血,而是成百上千人的血。
从古到今,就单说国祚已有三百年之久的大宋朝,其中多少朝堂争斗,多少党系派别,死了多少名臣良将,都左不过就源起于一场口舌间的风云罢了。
当年,连堂堂苏大学士,也只因为几篇诗稿,被沈括告了密。
后由面目狰狞的白衣青巾的狱卒若逮鸡犬般将大学士拘回汴京受审,他路上甚至差点跳了河寻死。
一介名士尚且如此,何况,她这小小的差役,简直就不值一提。
更甚,今夜,廖莹中那寥寥几句便是想要置她于死地的如刀言辞。
在他们眼中,她不过就是蝼蚁一般的贱命罢了。
若不是江万里四两拨千斤地为她挡了一记,她大概早就因为污蔑本朝一品大员而入了大理寺风波亭的高门了。
一时,车厢内与外面的夜色一样静,惟有马车“嘚哒”的响动在耳际回旋。
“能答应吗?不要再私下去探贾府好不好?今夜,你能出了这西湖小筑就全是运气!”
他眼神深邃似海,饱含着不可言说的急切与热望,直直凝着她,似乎生怕她不答应一般。
此刻,她直觉有一种温暖的热度籍由他握着她双臂的手透出衣襟,侵入她的肌肤,浸进她的骨血之间,教她心口都莫名沁出一股暖流来。
她明白他的重重担忧,却又骤然理解他之前未曾阻止她说案的缘由——
他们才结识短短数日,可是他彷佛很是了解她那不服输、不畏强权的秉性一般。
若是今夜明明诗儿都已经堂而皇之出现在平章府的情况下,她却为了保全自己,为了怕得罪权贵们而惹了灾祸,从而置之不理,那么她也就不是那个敢在御街上假扮了真武帝君附身、来凭一己之力救人的赵重幻了。
他懂得她,却也心忧于她。
他不愿强迫束缚她,可是,又不愿她遭逢危难。
唉,赵重幻,你何德何能,有朝一日,竟然遇见这样的他!
这一刻,赵重幻没有想到要去挣脱他的钳制,眸光粼粼闪耀,唇角微微弯了下,点点头。
“我知道了!我不会意气用事的!”
谢长怀见她答应了,眼底浮出淡淡笑意,缓缓松开自己的双手,还替她理了理衣袖,又恢复成之前淡淡然的姿态,闲闲靠在车厢壁上。
“还有那个救了几位大学士的江湖人士,以后也尽量不要接触此人!”他忍不住还是加了一句。
他思及彼时,那个男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一直围着她打转,他心里就一腔子火要爆出来。
岭南问剑山庄,一向自诩名门,面上一股正气凌然,但背后的龌龊却是令人不堪道也。
否则何以会容不下一个穆凉声?
赵重幻听他此言,自然立刻想起那位在平章府遇到的木二爷。
贾似道已经开始动用江湖力量去为他办事了,对所有想要扳倒他的人而言,绝不是好消息。
因为,江湖人士,只分两种,讲道义的与讲利益的,国法、舆论都难以压制他们。
就是虚门宗,眼睁睁看其壮大至斯,朝廷也不好强行取缔,只能为其冠冕堂皇地挂个御赐宗派的名号,好收拢信众人心,让他们服从朝廷管理。
所幸,虚门宗讲的是道义。
可是,他怎么知晓木鸿声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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