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恨这幅卷轴,更恨那卷轴上的画像。
盯着王应麟细心收好卷轴的动作,王夫人突然心中一股勃然的怒火与嫉妒再也压抑不住,她冲上去将那卷轴重又一把夺过来,“哗啦”一记卷轴被直接铺展开来——
“绑了麟儿的那伙人是不是就是来寻这个画像之中的女人的?”她大声吼叫道。
而王夫人秀雅的脸庞更是显出一股子扭曲的狰狞,通红的眼似火烧了云的西天,彷佛一把烈火劈开天际,直接要将眼前这副卷轴给烧得一干二净。丢了孙子的恐惧与夫君可能异心的嫉恨,教她早已忘记要保持自己几十年来一直遵循的书香女子之气度与风范。
秦氏一听此言,也不由自主冲过来,探手一把抓住卷轴的边缘,匆匆扫过一眼。
那卷轴上是一个独立窗前的女子背影,素衣乌发,纤细雅致。她正伸手拂过檐下一枝探入窗格中的海棠,虽不见眉眼,但素手纤纤,垂丝娇娆,极是夺人视线,动人心魂。
从这工笔细描中,不难看出作画者心中对女子所暗藏的一份情愫。
这是一幅用了心动了情的画作。
秦氏见过家翁平日书画的风格水准,这副人物画卷颇得其风华笔墨的神韵。可是,这是画中女子是何人?竟不是婆母?
她吃惊地又待细看,却骤然眼前一空,画卷已被一只苍劲的手给夺走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被夫人一句给激得愣在当场须臾的王应麟终于反应过来,神色气恼慌乱地将卷轴一股脑地卷了起来,“什么女人?这不过就是信手画的一幅仕女图罢了!”
“仕女图?”王夫人冷冷一笑,“事到如今你还要掩藏什么!想你我新婚之时,我也曾无意间翻出这副卷轴,你也是如今这副态度,又气又急,好似要损了你价值连城的宝物一般。但是今日,我不管你这副画像的女人到底是何人,你只需告诉我实情,绑了麟儿的人是不是要寻画中之人?“
王应麟目光闪动,一时竟无言以对。
秦氏见婆母言之凿凿,也似有了几分疑惑,她小心地问道:“父亲,母亲所言可属实?莫非麟儿真是因为此女才被绑架?“
王应麟不答,只匆匆收起卷轴:“阿琅不要听你母亲胡言乱语,那些人来寻为父不过就是想打听一点朝廷密闻!那些不涉国本,为了麟儿,为父也无法,只能与他们交换!“
秦氏将信将疑地望着家翁全无平日儒雅淡然风姿的阴郁神色,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王夫人更是赤目而视:“你不必在媳妇面前遮掩,今夜我们就将此公案了断!“说着她用力扯住夫君的胳膊,不让他退避走开。
王应麟无力地凝着妻子恼恨愤怒的神情,眼中闪过无措与怜惜,他静静立在原处,握着卷轴的手微微用力,皮肤下青筋如虬枝。
“父亲,母亲,阿琅先告退了!”秦氏眼亮心明,情知夫妇二人有私话欲述,赶忙告退。
待秦氏退出客堂,顿了顷刻,王应麟才深深一叹,将卷轴放于一侧的几案上,抬手拉住妻子冰凉的手,低低道:“你我夫妻二十余载,所有情分为夫皆记心间!你着实不必为了一副多年旧作而生了疑心!”
王夫人一时没料想到王应麟会是如此态度,强压在心头的嫉恨委屈瞬时化为一腔心酸,眼泪刹那攻上眼框,噼噼叭叭便毫不遮掩地落了下来,也落在王应麟拉着她的手背上,将他的心亦烫了一下。
王应麟见此,展臂揽她入怀,低语道:“自答应娶你进门,我便不会对你起任何异心,这是我做人的一点基本底气!既得了你一生,便不可辜负于你!”
“那,那到底是谁?”
王夫人听他此言,心中饱涨着复杂难辨却又依稀温暖的情绪,这许多年,起码有一点她还是确信的,便是她的夫君从不信口雌黄。可她还是忧心是那画上之人给自己的家族带来了劫难。
王应麟松开她,拿起那副卷轴,神色凝重:“适才阿琅在此,我也不方便明言,”他回头看着妻子,默了几个呼吸的起落,“那伙人确实是来寻画中之人的!”
王夫人心口一窒,忧惧恐慌瞬袭全身,她颤抖着声音道:“你可告诉他们了?”
王应麟沉重地点头,苦笑道:“我不敢拿麟儿的安危去做冒险啊!”
王夫人目光微颤,缓步走过去,握住夫君微凉的大手:“夫君,对不起!”
王应麟回握住她:“为了麟儿,惟有对不起故人了!”他抬眼望向窗外,深深一叹,“但愿不会给她带去灾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