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寻意作为兢兢业业推动大剧情的大女主,顾皇后这种级别的人物出现之后,她立刻也就对祁欢那些偷偷摸摸的小疑点完全的失了兴趣。
祁欢见她安静下来,不找茬了,暗暗松了口气,十分感激顾皇后救场教科书级别的现身。
可是她们坐的这张桌子,离着顾皇后所在处不远,高云渺和秦颖两个却都不自在起来。
本来挑着喜欢的水果都吃的大大方方,很开心,这会儿却是连喝茶都端着个茶碗,低头小口小口的抿。
别人这样,祁欢也没觉得怎样,可她跟这俩还算熟悉,看她们这扭扭捏捏的样子都觉得憋屈的难受。
“那边不是有投壶的场地吗?正好也没人跟我们抢,去玩会儿吧?”既然呆的难受,那就变通一下嘛,祁欢试着提了一句。
高云渺和秦颖都算是将门之女,又因为各自不同的原因,家里长辈比较纵着,私底下都比较好动好玩。
在琴棋书画和蹴鞠投壶之中选,平时的话她俩早就跑去玩了。
今天之所以前面一直没动,是因为别的闺秀都不玩的,她们只是出身将门,又不是出身乡野,该懂的规则规矩都懂,谁会无所顾忌的在这宫里撒欢?
两人扭头去看看设在花园最边上的投壶场地……
与其坐在皇后娘娘跟前这么拘着困着,还不如去那边放松一下呢,了不起就是尽量克制着举止文雅一些好了。.
秦颖还在记仇,并不太想与祁欢为伍,神色略显纠结。
但高云渺受够了,当即提溜一下裙子站起来:“好,我们去。”
这被拘在凳子上,跟受刑一样,她宁可挂一张假脸去跟祁欢一块儿玩了,也不要继续坐在这。
秦颖胆子比她小,一看要落单,自是什么情绪都没了,也赶紧跟着站起来。
祁欢看着这俩半大不小的姑娘……
你说她们是半大的孩子吧,一个个的都在议亲准备嫁人了,可你要说她们都长大成人了,为了一点小摩擦小偏见就孤立挤兑人,又能因为一点小事,立刻什么原则脾气都没有了。
自己要真的动真格的去跟她们置气较劲,那还不得累死?
所以,得过且过,凑合过吧。
之前与高云渺她们坐在一处的另外两个姑娘,也都是琴棋书画不太拿得出手的,见状也附和着起身准备一起溜。
结果一行人刚站起来要组团撤了,花园正中那几张桌子那边却有几个姑娘直直走了过来。
为首那个,一袭白衣,仙气飘飘。
行走间,莲步轻移,容貌清秀漂亮,只是瞧着十分清高。
“我刚才听人说你是长宁侯府的祁大小姐?”她人居然是冲着祁欢来的。
祁欢感觉本就敏锐,再加上人家这敌意就差直接刻在脸上了……
祁欢连她人都不认识,只能暂且不动声色的警惕起来:“姑娘哪位?我以前不常出门,恕我眼拙……咱们好像不认识?”
她说的都是实话,而且态度虽然略疏离了一点,却也绝对称得上是礼貌客气。
毕竟人家都先来者不善了。
祁欢不会主动惹事,可是事儿主动找上门来,她总不能人家要打左脸,她却什么缘由都不问的直接把右脸一起给了吧?
本就是正常交涉,却不想那姑娘见她态度也不谦逊,居然立刻就隐隐的变了脸色。
但好在她还知道这是什么场合,生生的控制住脾气,继续道:“我们在那边写诗作画,看几位妹妹坐着无聊,你们也一起来吧?”
祁欢当然拒绝她。
可对方却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又再说道:“贵府的老侯爷在翰林任职,府上的二爷和三爷也都是科举入仕,这样算来,你们府上也是书香门第,听说……这次你家一位公子也第一次入闱就考中了进士。你家二房有位姑娘,我以前也见过她两次,她诗词写的……还算不错,想来你这个做姐姐的,应该更胜一筹了?”
小姑娘们,大都经受不住这样的激将法。
祁欢倒是能抗住。
而且他们那一家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货,她也不是很在乎给他们在外面丢丢脸。
可是——
人家主动打上门来了,送了脸上去给人打,那也得是实在无力还击的前提下,没理由就二话不说的豁出去受打啊。
这里她们几个姑娘之间,火药味渐浓。
顾皇后递了个眼色。
她身边立着的一位女官就快走两步过来,笑道:“姑娘们怎么在这里站着说话?”
还没等打圆场的话说出来,那白衣仙女儿就先发制人:“祁家妹妹说要与我们一起探讨一下诗词画作,我们都是头次和她一起玩,期待的紧呢。”
这敌意来得太汹涌,祁欢也就直接张开双臂拥抱了。
四两拨千斤的微微一笑:“作诗我确实不在行,画倒是还会画两笔的,这位姐姐若是不嫌我技艺拙陋,我跟大家一起玩玩也可,我与姐姐也是一见如故呢。”
她俩针锋相对到了这个份上,女官反倒没了用武之地。
她暗暗侧目去求顾皇后的旨意,顾皇后只是如常饮茶,示意她不需再管,。
然后,状似随意的轻笑一声道:“小孩子都贪玩,就叫她们玩去吧,稍后也将她们的墨宝都拿来本宫看看。”
此言一出,本来没掺合进来的姑娘们也有几个眼睛瞬间冒绿光,一脸的跃跃欲试。
那位“仙女儿”显然不认为祁欢能有什么真才实学,表情越发的高傲不可一世,转头就走。
祁欢追上她去。
不碰她,明明是个疏离的态度,她嘴上却笑得很甜:“这位姐姐还没告诉我贵姓芳名呢,咱们初次见面,姐姐一眼就认出我来,这可真是莫大的缘分。”
她今年都十六了,因为病情耽误的,这才没嫁人。
这姑娘喊她妹妹,只可能年纪比她还大。
其实,如果她只是上来找茬那一下,女官出面调停便适可而止了,祁欢不会这么大恶意的反击她,往她痛处去挤兑,可这位明显就是不依不饶,蹬鼻子上脸的!
她又不动手,不是愿意挤兑人吗?那就大家一起耍嘴皮子吧。
那姑娘确实是比祁欢大几个月的,正月里的生辰,过了年马上就十七,她本就因为婚事一肚子火,祁欢这样一口一个姐姐就等于是一把刀,直往她心上插。
可是,顾皇后的那位女官跟过来了。
面对这口蜜腹剑的丫头,她还不得不应付,冷冰冰道:“我父亲时任礼部侍郎,祖父曾经官拜翰林学士。我家姓于,于霏霏。”
祁欢确实没接触过这号人家,但是根据她近期恶补的常识,翰林学士是翰林院最高长官,官居从二品。
这个于家的老爷子自从二品的实权职位上致仕荣休,绝对算得上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这样的人家,该是清流家族才对。
这好好一个大家闺秀,干嘛没事儿找事寻了自己来掐架?
祁欢一脑门官司,却不得其解。
高云渺她们遇到这事儿,自然也没了投壶的兴致,全都跟了过来。
听见于霏霏自报家门之后,她却像是突然有所领悟,勾唇冷笑了一下。
本来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再看那位仙女儿一样的于家小姐,眼神却多少带了几分鄙夷。
顾皇后这边,她身边另一女官闻言,便也俯身在她耳边说了两句。
顾皇后微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大花园的中间,排了一大排桌子,之前已经有好些人作了诗,写了字,或者画了画的……
弹琴下棋都需要心静,今天这里人多闹哄哄的,其实并非最好的场合,姑娘们比试,也就写写画画的最省事。
祁欢和于霏霏等人过去,原来站在那附近的人立刻主动腾了位置出来。
祁欢却故意绕过桌子,走到另一边去,停在了原本站在那里的两三个人旁边。
她是从来不怯场的,伸手去桌上取了合适的毛笔,拿在手里观察笔锋时却是聊做不经意的侧目去问旁边站着的姑娘:“恕我唐突,敢问这位姑娘芳名?”
她不主动掺合别人的事,却不代表她一点警惕性都没有。
之前和高云渺她们坐在一起,也是一刻不敢松懈的注意其他人的动静。
于霏霏那一身白,实在是太扎眼,本来就容易吸人眼球,如果她没有眼花的话,是可以确定在于霏霏冲上去找她挑衅时是跟“置身事外”的这一位站在一起说闲话的。
她绝对有理由怀疑,于霏霏的敌意和怒火都有受人教唆挑拨之嫌。
此刻站在她旁边的姑娘,属于长相十分一般的。
不能说丑,就是比较普通而已。
可是,如果站在今天这一群大部分都是容貌出众又盛装打扮过的少女面前……
那便着实有几分其貌不扬了。
这姑娘胆子也是正,眼见着祁欢过来,并且站定在她旁边,她甚至都没有回避一下,还是泰然自若的继续修饰她那刚刚成型画出来的画作。
那是照着这园子里远处一座水榭荷塘临摹出来的实景图,以祁欢从专业角度分析——
水平很高。
祁欢骤然发问,她明显愣了一下。
然后有点不确定的转头看过来,拧着眉头,略见了几分不可思议:“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是啊。”祁欢笑道。
她有意掩饰情绪的时候,绝对可以笑得人畜无害,糊弄十几岁的小姑娘,一唬一个准儿。
那姑娘与她对视片刻,然后友好的扯出一个笑容:“杨盼儿。”
祁欢对这样的回答,自然不满意,还是眸光纯澈的“善意”望着对方。
她说:“杨姓很常见啊,咱们京城的官场上姓杨的人家应该也不少吧,实不相瞒,我母亲娘家也是姓杨的,您不告诉我令尊具体的官位,以后再见面,我要弄错了可是会失礼的。”
杨盼儿前一个笑容,还能拿捏的状似自然。
但是此刻,她整张脸上却明显见着僵硬了,答非所问的含糊:“是吗?那太巧了……”
她旁边与她一起的姑娘,约莫只是觉得祁欢这样太过自来熟和咄咄逼人了,又见杨盼儿似是不想应付她,就快刀斩乱麻的代为回答:“盼儿的姐姐便是陛下的文妃娘娘。”
杨盼儿谦逊的微微颔首笑了笑。
祁欢回了她一个笑容,继续低头去选笔,同时——
心里也认真的记了一笔。
如果她之前的感觉没有错,是这个杨盼儿挑唆的于霏霏找自己的茬儿,同时再把杨青云上回丢东西的事也往这宫里人身上联想……
嗯,可以凭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杜撰一篇悬疑小说了!
她心里这么想,套了需要的信息也就不再把杨盼儿当回事。
也不管于霏霏她们那些人打算怎么办,拿镇纸推平一张纸,就开始埋头勾勒。
反正对方就是觉得她应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草包,叫她出来走两步,好顺理成章的嘲笑的,她这里唯一要做的就是展示一下自己的“才艺”,证明自己不是草包,祁家也没养出来啥也不是的废物,这事儿就算对付过去了。
她不想抢杨盼儿京城第一才女的名头,只想混个及格线,不难的。
是的,知道杨盼儿有个做文妃的亲姐姐,她也就知道这家人大概的来历底细了。
毕竟一门出两位名动京城的才女的人家——
也不好找!
祁欢这边刷刷刷低头作画。
旁边杨盼儿手里也还捏着笔,可是这一番交谈下来,她已经是一手心的冷汗,手指僵硬不听使唤到根本就不敢再贸然下笔了。
她的画作,还未最后修饰完。
侧目去看旁边奋笔疾书的祁欢,心里却是越来越慌,最后精益求精的她也实在顾不上自己尚不完美的画作,稳住最后的力道搁了笔,转身走开了。
祁欢作画的时候就差不多进入工作状态,精神极度集中。
她并未在意身边这个陌生人的动静,只是笔锋流畅,行云流水的勾勒好一副画作就痛快搁了笔。
她转头时,于霏霏和另外几个想露脸的姑娘还在埋头苦干。
礼貌还是要有的,她于是主动给几人留了话:“我呢算是学艺不精,今日这样的场合,只是看大家都有雅兴,所以跟着一起凑个热闹,诸位才名在外,莫要笑我画作拙劣。你们继续,我先带表妹她们玩投壶去了。”
说完,又跟顾皇后的那个女官微微颔首致意,然后就从容绕过桌子,扯上高云渺走了。
高云渺这次很给面子,居然当众没有排斥她的碰触。
她姐妹俩拉拉扯扯的走在前面,秦颖那几个对写字作画都没兴趣的自然也赶紧跟上,几人还是照原来的想法去到花园边上的投壶场地。
祁欢属于运动细胞也不怎么发达的那种人,而且投壶这个东西,她只是在高家那次看别人玩过,自己也没上手。
这会儿百无聊赖,也不怕丢人现眼,捡起一根筹子试着扔了一下。
毫不意外的,别说投中了,那当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连边都没蹭到。
高云渺嫌弃的撇撇嘴,也自拿了根筹子,看似随意一扔,啪的就落进看着小小的壶嘴里。
祁欢看在眼里,这才后知后觉有了几分羞耻心,干笑两声:“要不说术业有专攻呢哈!”
高云渺觉得她这又是嘴贱在暗戳戳挤兑自己舞文弄墨的本事不行,但这次却破天荒的非但没计较,反而一脸得意的冲祁欢挑了挑眉:“想知道她为什么看你不顺眼吗?”
祁欢循着她目光看过去,确认道:“你说那个于霏霏?你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