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正指挥着小吏将《幽禁令》挂在皇宫中的每一处。
一大群宫人在围观,几个负责伙食的宦官背着菜筐、提着鸡,也来到了人群外探头去看。
他们看到了《幽禁令》中提及——凡是蜀中官员悉数幽禁于宫廷,调查大魏间军司渗透之事,结果昭然之前,不许离宫半步。
「这」
突然,一个宦官意识到,他们手中的鸡,筐中的菜似乎不够吃了!
另外一名年龄偏长的宦官则吧唧着嘴巴,他喃喃吟道:「蜀中官员悉数这一天得造多少饭呀!」
周围识字的宫人在为大家念着,」魏间军司渗透一案事关蜀汉存亡,干系重大,凡是宫中官员、宫人中能提供线索者,赏赐千金,封万户侯蜀中事宜暂全权交予赵云将军统筹调度。」
一个宫女疑惑道:「昨日中护军不是还说要发往涪水新的粮食么?现在官员都被关在皇宫,这粮食谁来运送?」
「这是咱们该操的心么?」旁边有宦官接话,「做好咱们自己的事儿,天塌下来,有个儿高的顶着。」
一个痞子模样的宦官说道:「若是提供线索就能赏赐千金,封万户侯,线索那还不好说?咱们自己给他造一个不得了?」
众人哄笑:「线索哪是说造就能造的?」
「哈哈」那痞子模样的宦官大笑了起来,「线索是真的假的?重要么?你没瞅见这次关押的人中,待遇好的都是咱们益州官员,待遇差的嘛嘿嘿」
诸葛亮头上缠着病帕,痛苦地咳嗽着,杨仪心疼的捧上汤药。
诸葛亮饮了一口,咳嗽方稍止,杨仪劝慰道:「丞相一贯精通于诡辩之法,岂会不知那王朗口中吟出的实乃诡辩也一派胡言,丞相怎能放在心上?急怒攻心呢?」
诸葛亮叹息:「他王朗岂有这等口才?这等严丝合缝、缜密致命,句句攻入我心,无法辩驳的话语除了那精于谋算,长于攻心的曹子宇外?还有何人?」
讲到这儿,诸葛亮摇了摇头,「为帅者,知天时,查地利,晓人心,他这一番话句句打在我的软肋之上,让我第一次感心力衰退感到无能为力。」
杨仪痛心的说道:「这么多年,多少诸侯折在这曹羽的手上,他就擅长这个舌战输给他,这不怪丞相,或许是天时未到,还没有到局势翻转的那一天。」
「天时?「诸葛亮叹息,「我现在最怕听到的就是这'天时'二字!」就在这时
门外传来魏军的叫阵声,「无能属蜀汉,未战魂先飞,选个三军帅,吐血又丢盔,远看诸葛亮,像个老乌龟!」
随即是一阵刺耳的哄笑
杨仪忍无可忍,提着剑就要出去,诸葛亮抬眼冷厉的喝止,「站住!」杨仪哀声道:「丞相,这司马懿欺人太甚!」
诸葛亮努力的让自己保持平静「你还以为?涪水关前统军者是司马懿么?他何曾叫阵过?」
「那
「曹羽来了!」诸葛亮叹息道:「他那最可怕的攻心也来了!」
红日西沉,一群魏军将诸葛亮的四轮车踢着玩,一边玩一边叫喊,「诸将听我号令,直奔诸葛亮四轮车!」
叫喊声落下,将士们不忘朝着涪水关叫骂,「三个诸葛亮、顶个臭皮匠,口一张,腿打战,向前喊了两声半,卧在沟里不动弹!哈哈哈哈」
这些话,一句句的传入城楼上魏延的耳中。
他已经失去了最后的耐心与希望,恨恨的提着枪走了
阴平道。
山峦之中烟尘滚滚,雄壮的大魏军旗高举着,插遍了阴平道的每个角落。
五万人的队伍在夏侯渊的带领下正疾驰赶往成都。
飞扬的黑色大魏军旗,雄阔的甲胄,灰蒙蒙的衣袍,疾驰的骏马,五万人几乎将整个阴平道塞得满满当当。
「快,再快儿点!」
「五日,五日抵达成都!直插蜀中!」
夏侯渊的声音不断的传出,他的话无数传令兵奔走相告。
其实,他领的军令是十日,可十日对于他来说太没有挑战性了
他是大魏皇帝的岳父,是当朝国丈,他要向所有人证明,他夏侯渊当得起这份殊荣,他如今的地位是靠自己的能力与战功,而非女儿!
说起来,无数魏军将士还是第一次走阴平道尽管这条道路已经被修缮、打通,可依旧不够宽敞,很多地方需要攀爬
好在魏军人数够多,装备又是精良,在沿途补给充分的前提下急行军并不是什么难事儿!
而每个魏军将士的眼中都泛着绿光,带着期盼。
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将会是天下一统中最后的一战,成则流芳百世!再不济,以后还乡也足够后半辈子去装逼了。
当然
这么雄扩的军事行动,蜀中的眼线不可能不知道。急报像是下雨一般直抵蜀中的尚书台。
可因为赵云的缘故,这些急件悉数被压了下来宫廷中被幽禁的百官,没有人知道!倒是赵云
做戏做圈套,他每日不遗余力的调查大魏间军司细作渗透一案
一些蜀中官员已经被上了刑,更有一些,从宫廷中拉出去就再也没有回来过。如今,整个蜀汉官场人人自危!
「将军,再有一日就抵达成都了!」有斥候将消息禀报夏侯渊
夏侯渊迅速的从怀中展开地图,他眯着眼,目光凝在地图之上,他沉吟了一下,手指指向地图,却不是成都而是「绵竹关!」
夏侯渊当即吩咐,「绕过成都,直袭绵竹关,此关一丢,涪水关的粮道遏断,腹背受敌!他诸葛亮插翅难飞!」——
秋日已去,陆羽站在军寨前眺望着面前的涪水关,红日一点点沉下,苍茫大地,即将陷入夜色,难免为此间的气氛增添出一份伤感。
司马懿行至陆羽的身旁,「诸葛亮舌战落败后果然重病不起,按照陛下的吩咐,我军连续几日叫骂,诸葛亮没有出战!」
陆羽微微颔首,「他不是没有出战,他是无力出战,现在即便是他想,益州本地人也不会愿意出战!」
这
司马懿微微一怔,陆羽稍稍解释。
原来,蜀人的性子是极其独特的一支。
从秦朝开始,巴蜀就是天下最大的粮仓,再加上易守难攻,所以养成了蜀人相对安逸的性格,很少像其它地方的人那样产生图谋中原的想法。
刘备入蜀后,一心北伐,光复汉室,当地益州官员是不赞成的。
荆州、元老派、东州派赞成是因为这些派系想要回到中原,想回家
历史上总会有许多人评判诸葛亮用人不当,一直到六出祁山时用的还是从荆州带过来的那些人,没有培养新人
这其实与地域息息相关,荆州是个四战之地,生于那里的人,看惯了南来北往的征伐,从小立志建功立业,平定中原。
而生于巴蜀的人,从小安逸惯了,懒得费心思去琢磨这些事儿不是诸葛亮
不会用人,而是蜀地无人可用。
刘秀攻蜀,不足两年;刘备入川,不足两年;
钟会、邓艾伐蜀,五个月;
还有桓温伐蜀,四个月,五代时后唐灭前蜀,七十四天;
赵匡胤灭蜀,两个月,明朝克四川,五个月,基本上都是一鼓而下陆羽将这些因为「地域」而形成的性格因素娓娓讲出。
最后不忘吟出后蜀的花蕊夫人的一句诗,「十四万人齐解甲,更无一个是男儿!」当然.
这并不是地域黑,说蜀人胸无大志
事实上,蜀人不好战,并不代表不善战,蜀人要的只是安逸的生活,中原汉人政权来了,无外乎是换个皇帝,不会破坏他们原本的生活,但如果是外族来了,移风易俗,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蒙古攻宋,四川抵抗了五十年;
清军入关,四川也持续抵抗了十余年;
更别说跟小日子打的时候,四川就是大后方,抗击小日子的先后有三百多万人,死伤六十多万!
在民族大义上,蜀人一向是拎得清,且走在最前端。
不过后来的这些距离这个时代太过遥远,陆羽就没有向司马懿细细的讲述了。「这」
听过陆羽的话,司马懿微微陷入沉思,「蜀人不好战可若是他们不出关?那倒是难办了!强攻的话就会有巨大的伤亡!」
陆羽颔首,「诸葛亮是个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攻,也知道什么时候守,坚守有的时候,恰恰是最聪明的进攻,你说不是吗?仲达?」
呃
话题猛地引到了司马懿身上,他怔了一下。旋即凝眉,「陛下打算和他耗下去?」
「哈哈」陆羽抬眼笑吟吟的回望司马懿,「原本,我也没想逼他出来,只不过他不出来,有人会出来!」
话音刚落
「陛下」典韦匆匆赶来,手中还握着几封信笺,「涪水关有不少武将私下派人送信而来,他们说愿投诚大魏!」
说曹操,曹操到!
这下陆羽的笑容更灿烂的。效果已经出现了。
而司马懿,下意识的咽了口口水,拱手道:「陛下高明,若再这么打下去,诸葛孔明怕是就变成一个一个·」
司马懿本想说「孤家寡人」,可又感觉用词不太精准还是陆羽替他道:「仲达想说的是'光杆丞相'吧?」
光杆丞相
司马懿一怔,旋即,他与陆羽对视,哈哈哈两人会心的笑出声来!
「丞相,近来军中发现有许多将士都秘密致信于曹魏」诸葛亮正在喝药,杨仪忧心忡忡的开口。
诸葛亮将药放置于一旁,只一个刹那,他眉宇间那细密的皱纹就慢慢的凝于额头之上。可沉默了许久,他方才吟出一句,「良禽择木而栖,这不怪他们!」
「还有」杨仪接着说,「蜀中本该抵达的粮食已经两日未到了,派人去问询,也是音讯全无」
「有蒋琬在,出不了大乱子!「诸葛亮依旧是凝着眉,目光幽幽。「丞相就不觉得,最近的战局很是古怪么?」杨仪接着问。
这次诸葛亮只是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一言,他只是端起碗来把那碗药喝完。
又沉吟了片刻,他方才道:「人这一辈子最忘怀不了的都是恩义吧,一些人的恩还过了,他们就走了,一些人的恩还不清,一辈子就都要留下来!」
俨然
诸葛亮的话是话中有话。
杨仪抿着
唇,他突然被诸葛亮的话带的有些感伤。
「今日倒是不曾听到关外魏军的叫骂声!」诸葛亮总是发现,今日缺了点儿什么,原来是叫骂
就在这时。
「报丞相!有魏军使者携着一个箱子求见!」「魏军使者?」诸葛亮重复了一遍。
「是丞相的弟弟」
「均弟?」诸葛亮的眼眸进一步的眯起,他撑着身子站起,「既是均弟,那就见一下吧,最后的见一下吧!」
说着便在杨仪的搀扶下向外走去.
此刻的诸葛均带着两名使者,捧着一只大盒,在大堂等候。诸葛亮徐徐走入
诸葛均看到他,他也注意到了诸葛均,两人的眼眸中均是闪烁出几缕异样的色彩,旋即这目光恢复如常!
他们是亲兄弟,却也是各为其主!「堂下何人?」诸葛亮例行问道。
诸葛均从容对答:「魏帝曹羽致书蜀汉丞相诸葛亮麾下!」
诸葛均展开信笺朗声念道:「诸葛孔明既为蜀汉丞相,统领巴蜀之众,不思披坚执锐,以决雌雄,乃甘窟守土巢,谨避刀箭,与妇人又何异哉?今遣使送巾帼素衣至,如不出战,可再拜而受之,倘耻心未泯,尤又男子胸襟,那该出关一战,定天下归属!」
在诸葛均的声音中,整个大堂所有的文武都气的面色铁青,双拳发抖,但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都看向诸葛亮!
诸葛亮的脸色很差
被大魏之主如此羞辱也就罢了,偏偏还是托至他三弟之口,这让他心头的怒火迅速的升腾,可他没有发作,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悠然听完。
望着诸葛均手中的那只大盒,淡笑道。
「魏帝送本相的女裙,想来就在其中了?」
「均弟觉得,为兄该不该受这女裙,该不该穿这女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