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六年多,墨千黎还从未见过情绪如此低落的夏月凉。
他拽了拽她的衣袖:“月亮妹妹,季中丞已经没了,就算是老皇帝愿意彻查,人也永远回不来了。
比起翻案,保住季夫人和季云蓁他们姐弟几个才是最重要的。”
夏月凉抽出袖子:“你这张嘴比风车还转得快,刚才还说什么沉冤得雪,突然间人命又变成最重要的了。”
墨千黎笑道:“我是无所谓,关键是你把人命看得太重,否则怎会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去营救季云蓁?”
不得不说,这小魔星还是很了解夏月凉的。
她的确是把人命看得很重,毕竟人若是没了,洗刷冤屈还有什么意义?
可夏月凉总觉得墨千黎的话有哪里不对。
在季家出事之前,她和季云蓁连话都没有说过,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
别说墨千黎,就连春酌和鸣笳都不知道季沐清是祖父的人。
当日营救季云蓁,鸣笳就想不通自己为何要去管这个闲事。
既然不知内情,他为何要出手救下季家母子三人?
不容她细想,墨千黎又道:“月亮妹妹,我刚才的提议你就不打算考虑一下吗?”
“考虑什么?”夏月凉抬眼看着他:“且不说我愿不愿意和你去夜国,中秋都已经没有几日了,你还能赶得回去?”
她只是打了个比方,谁都能听得出她根本就不愿意去夜国。
可墨千黎显然不是这么想的。
他眼中的欢喜都快盛不住了:“中秋来不及,那咱们就回夜国过年。
我爹和我娘若是见到你,肯定非常高兴。”
夏月凉真是快被这小魔星给整疯了。
即便是在传统习俗渐渐淡化的时代,国人也没有去别人家里过春节的习惯,更何况是这如此讲究规矩的古代。
一口一个咱们,说得好像自己和他有什么特殊关系一样!
墨千黎的母亲夜雨棠是夜国女皇唯一的妹妹。
正因为如此,父亲只是侯爷的他才被破格封了个王爵,因此被人称作墨小王爷。
夫妻二人只有他这么一个儿子,却在八岁的时候便把他送到了奉国。
对外说是前来求学,其实是为了什么真当自己不清楚?
她自嘲地笑了笑。
不,他们的确是不清楚。
这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清楚实情。
她板着脸道:“方才嘉城县主真是一点也没有说错,你这人就是喜欢胡说八道。
你父母知道我是谁,凭什么会因为我感到高兴?
再说了,我又凭什么为了你们一家子的高兴,就让我自己和家里的人不高兴?
我祖父好久都没有回府了,我们一家人还等着过年的时候团聚呢。”
这一大串高兴不高兴,让墨千黎眼中的欢喜散去了大半。
道理他当然是懂的,可……
“那季家母子三人,你真不打算管了?”他不甘心地问道。
“你这是在要挟我?”夏月凉的拳头都握起来了。
“我哪儿敢要挟你啊,可季家与我无亲无故,难不成我好心救了他们之后还得养他们一辈子?”
无亲无故?
夏月凉呵呵笑道:“那我就管不着了,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谁让你闲着没事要去当大英雄呢?”
“你……”
墨千黎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做油盐不进软硬不吃。
这小姑娘才多大点儿的人,竟这么难对付!
怪不得太子哥哥总说自己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夏月凉道:“你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赶紧走吧。
你自己是不在乎,可你父母还盼着你赶紧回家。
夜太子毕竟是一国储君,不好长期待在他国,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墨千黎差点给她跪了。
自己刚才明明说过太子哥哥带着季家人回夜国了,她居然能听出其中哪部分是真,哪部分是假。
“月亮妹妹,我记得你同我太子哥哥压根儿没见过面,为什么好像很了解他的样子?”
夏月凉怎么可能踩坑,站起身道:“这个问题你还是去问夜太子。
我该说的话也都说完了,兴安王世子和嘉城县主还在那边等着,我就不送你了。”
墨千黎不知自己还能说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她离开。
夏月凉回到小池塘边,就见言家兄妹依旧待在原处。
二人见她面色如常,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言静姝拉起她的手:“月月,那小魔星这么快就被你打发了?”
“我可没觉得快,那家伙真是烦死人了!”
言傅卿笑道:“这地方有些潮湿,不宜待得太久,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三人没有再回望香亭,而是去了另一处别致的所在。
“呀,这么多的小玩意儿,太可爱了!”
摆满整个博古架的木雕小摆件吸引了言静姝所有的目光。
她乐颠颠地跑过去仔细把玩,甚至忘了其他两人的存在。
夏月凉不动声色地看了言傅卿一眼。
明知言静姝喜欢这些小玩意儿,便提前让人做了精心的布置。
如此一来他既能与自己安心说话,还不会惹得堂妹不高兴。
这才叫做有手段。
难怪父亲愿意收他为徒,的确比其他皇子皇孙高出一大截。
言傅卿轻声道:“墨小王爷一直纠缠总不是个办法,师妹可有什么解决之道?”
夏月凉笑道:“他也十四五岁了,又是家中独子,总不能在奉国求学一辈子。
最多再过三五年,就算乐康公主不着急抱孙子,夜女皇也会召他回去,何须我费这个心?”
见她是真不把墨千黎当回事,言傅卿唇边浮现出淡淡的笑容。
“我今日请师妹来,主要是想与你说说季大姑娘的事。”
“哦?”夏月凉挑了挑眉。
季云蓁长得漂亮又有才名,从前的确是有不少的京中少年暗中仰慕于她。
但季家家教甚严,她本人也极为注重名声,因此并没有哪个少年郎敢去招惹。
没想到季家一出事,竟有这么多人跳出来,甚至还包括了言傅卿。
言傅卿一看就知道她想歪了,急忙解释道:“师妹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一向四平八稳的少年如此焦急,夏月凉感觉非常不妙。
她又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这家伙分明是看上自己了。
可自己现在明明还是一根豆芽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