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西北而行,气温越高,空气中的水分越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官道上的关中迁移百姓,已经愈发的少了起来,只有零星的先行迁移的百姓,在关中各地官府差役名为护卫, 实则监控的陪同下,继续向着各自原定的目的地赶路。
风尘仆仆接连赶了一个月多路的高水寒,终于在官道岔口便宜了前进的方向。
从直通凉州的官道上,向着西南方向调转过去。
再过半旬。
队伍便已经到了鄯州境内,陇右节度治所鄯州城已然近在眼前。
这时节,西北三道早就开始整军备战,操练官兵。又遇朝廷迁移关中百姓十万户, 陇右早就官府雷动, 官道上人手充足。
只等关中迁移百姓,好第一时间交接安顿。
也正是因此,高水寒一行人的进入,一开始就遭到了鄯州境内河源兵的盘查。
在得知高水寒乃是节度王忠嗣的女婿,安西节度之子,更知晓自家节度之女也在队伍中,原本只当戒备吐蕃探子的河源兵,当即快马加鞭赶回鄯州城,通报消息。
如今的高水寒在陇右河西两道,可谓是有口皆碑。
当初,因为王忠嗣屡屡拒绝朝廷出兵征讨吐蕃石堡城的旨意,甚至是故意拖延支援,因此招致朝廷忌惮,下诏入京述职。
当初,两道人人担忧,皆在揣测王忠嗣可能就此会被朝廷严惩不贷,以儆效尤。
可是那时候,在朝廷看来是不遵旨意行为的王忠嗣。在陇右人看来, 这是在保护他们这些经年累月镇守边疆的将士。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王忠嗣的这一举动, 直接将他的威望,在陇右、河西境内,推送到了巅峰。
而就在他们所有人以为,王忠嗣此生再无可能重返西北的时候。却恰恰好就有高水寒的出面,机缘巧合之下竟然是将王忠嗣给救了下来,甚至于是在后面推波助澜,又让王忠嗣重归西北。
爱屋及乌之下。
高水寒同样就成了陇右官兵们的恩人。
因此。
在派出返回鄯州城通风报信的人之后。
在城外带队盘查各处的斥候小队队正,亲自陪同高水寒前往鄯州城。
“若非高将军,节度绝无返回西北的机会,节度于我等都有恩,视如亲出,爱惜麾下。当初抗旨不尊,拒不出兵,若非高将军在长安为节度说话,只怕节度危已。”
河源军斥候队正说的客客气气,脸上满是感激。
高水寒摆摆手:“伯父爱惜军中手足,此乃我等表率,某又如何能不出手搭救。如今,伯父能重回西北,秉持节度,亦是该有之事。”
斥候队正见高水寒如此说,也不再多言,只是转头道:“当初节度出事之后,却有不少人私下议论,声称节度乃是怕了,畏惧吐蕃,方才不敢出兵迎战。如今我等可算是等来了西北三道征讨不臣吐蕃,军中弟兄们如今都攒着一口恶气,只等节度一声令下,好为节度正名!想来,高将军从长安来陇右便是为了此事?”
大唐西北三道征讨吐蕃这等大事,绝无可能瞒得住。
若非大唐历来针对吐蕃,在各处关隘都是驻扎重兵,只怕这个时候吐蕃已经做了先下手为强的事情,领兵冲入大唐境内,洗劫杀戮。
不过想来,如今吐蕃境内确也是有明眼人。
很清楚,即便在提前知晓大唐未来动向的情况下,还能安耐住军队,不从高原上冲下来,却是个十足的聪明之举。
毕竟吐蕃和大唐的矛盾,早就由来已久。
甚至于说,吐蕃和中原的矛盾,那是自古便有。
当真是历代中原王朝不能一力镇压吐蕃吗?
并非如此。
便是强汉,那封狼居胥的冠军侯,能领着不足千骑,就马踏燕然,勒石为记。
难道如此之强汉,不能打下小小一座吐蕃吗?
只不过是因为两地的地形环境不同而已。
若是都放在野外两军对垒,吐蕃从来就没有机会能在中原王朝面前逞凶。
很明显,这一代的吐蕃掌权者们,清楚的知道这一点现实。
所以,才会在明知大唐要尽起三道兵马,征讨吐蕃的时候,还能按兵不出。
想必他们这个时候,已经在不断的加强和大唐接壤的各处关隘戍堡的军事力量,以不变应万变,等待劳师动众跋涉而来的大唐官兵,在不利的地形环境下,攻打以逸待劳的吐蕃。
此时见河源军的斥候队正言称,他们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冲上高原,为王忠嗣正名的时候。
高水寒不由的笑了笑。
只是却不好将心里话说出来,只能点头道:“圣人迁移关中百姓十万户,充实我西北三道边民。往后,会有更多的关中百姓被迁移至西北。某领皇命,从长安重归西北,所为之事,便是安抚关中迁移百姓,于西北三道安置迁移百姓,为三道征召迁移健儿,充斥三道兵马,为征讨吐蕃以作完全准备。”
“高将军谋略军国,小的们自是不能比。”斥候队正客套的说着,转而看了一眼伸手道:“将军,鄯州城到了。”
“咦……”
只是斥候队正的话音刚落,又起疑惑。
眼中满是不解道:“似乎节度亲自出城迎接将军了,看来将军很受节度看重啊!”
往哪里说,都没有老丈人亲自出城迎接自家女婿的事情。
在斥候队正看来,这定然是王忠嗣对高水寒的看重。
然而,当事人高水寒心中心中一颤,不由回头看了一眼同样露出畏惧的王韫丽。
看来是长安的家书提前送到鄯州城了啊……
高水寒示以眼神安抚焦急不安的王韫丽,转而扬起马鞭,加快速度赶往鄯州城下。
他人刚到城门前。
双脚刚刚踏在城门前的黄土地上。
就见一身戎装,满脸杀气的王忠嗣顶着那张冷冽的老脸,猛的一挥手。
瞬间,无数的亲兵从他的身后泉涌而出,当场就将高水寒给团团围住。
而王忠嗣已经是愤愤开口。
“来人,将此贼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