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木以御前武士的身份去推荐,宿当上了将军。
一开始宿还犹豫过,他想过留在澈身边,不过高木的一段话提醒了他。
待在身边又怎样呢,一辈子就只是侍从,不管他和殿下关系有多好,在他人眼里他永远只是个下人。
宿对曾经伤害过他的人有憎恨,但是他最希望的还是能留在澈身边,只不过澈当初那样说过,才坚定了他的信念。
对于让他这样的疑似邪祟当将军,不少人都反对,澈不管不顾直接把他带去天皇那里,一通“爱的道理”他老爹当场同意。
阴阳师和咒术师只能看着两个得意洋洋的年轻人在旁边干吹胡子瞪眼。
现在外面的世界本来就混乱,升职并不困难。
羽宫澈把自己亲手从怪物变成人的友人送离身边。
倒是也没有什么送别的话,两个人都不是那种性格,而且他们必然相信对方能够好好活着。
羽宫澈想的是,搞了这么一大通,要是让nc都没建功立业就半道没了,真是对不起那些铺垫。
宿就这样变成了宿将军,他的实力远远超过其他人,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战斗,没过多久就在军队里获得了战无不胜的名号。
他和羽宫澈并没有直接分离那种事情,偶尔休息回来或者是战争空隙,总是能见面的。
澈殿下闲着没事情会研究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酿酒泡茶全弄了一通,每次回来宿还得被迫尝他那些口味奇怪的东西。
羽宫澈其实自己也知道味道不怎么好,他还等着反馈,或者是宿像小时候那样骂他,没想到这家伙面不改色的喝下去,还能回一句挺好。
这就很令人诧异了,出了什么错吗?
时光这样兜兜转转,游戏里的剧情来到了澈殿下十七岁那年。
澈早已经出宫拥有了自己的府邸,已经拿下赫赫战功的将军也一样被天皇赋予了宅院,再也没人敢用诅咒邪祟这种字眼称呼他了。
出宫之后他就不再是羽天宫澈亲王了,被赐予姓氏,叫做源澈,应该改叫大人或者是公子。
只不过天皇溺爱幼子,还是默许宫里宫外的人继续称呼殿下。
澈殿下的府邸都是设计好的,但是很有基建精神的羽宫澈依旧找来平安时代的设计师好好研究了一下,甚至直接在院子里种了好几颗樱花树。
澈其实在平安京里挺有名的,现在平安京里的所有人都知道,天皇陛下最宠爱的小皇子十七岁,虽然武不能上马拉弓,文采也不知底细,但是却生的一副好皮囊,对于茶道诗意这些看着纯粹是玩但却有些底蕴的活动非常擅长,说出来的话一套一套的,尽管飞扬跋扈,却对待下人和友人都非常好。
重点是一直单身,见过他的王公大臣的小姐都评价优良,以至于会一跃成为平安京里适合当女婿的一块香饽饽。
尤其是他脱离了皇位继承人的身份,还依旧成天被天皇赏赐无数的时候。
除了被他怼过的一些大臣和皇室的兄姐,应该没人讨厌他。
羽宫澈需要的就是这么个身份。
出宫之后,高木依旧是天皇特派跟随他的护卫武士。
又一天下午,已经成为青年的将军从战场归来。
宿按照流程述职完毕,他没回家,这已经成为习惯,他一直都没把那个只有下人的住所当家。
宿直接去了澈的府邸宅院。
一进去他就碰到了高木,对方有点满头大汗,赶紧让宿去想办法解救被王公大臣们包围的澈。
这种场景几乎每个月都要上演一次,王公大臣们借着源澈喜欢搞聚会的机会混进来,想办法和他商量婚事,看看谁家的妹妹女儿。
宿的嘴角抽了抽,直接习以为常板着脸进去里屋。
一分钟后,王公大臣全被他吓跑了。
宿走出屋子,叉腰看着那帮家伙,不爽道:“一次两次的,没完没了。”
“嘛,谁让我身份在这摆着,不得不受欢迎起来。”澈跟着一起走出来,他用折扇挑起门帘,笑道,“明明你要是不把自己弄的这么吓人,也可以帮我分担一下火力的。”
澈依旧如同以前那样,在家里时头发随意的披散着,性格也还是那样,该冲出去冲动的时候不见他落后。
现在这折扇一挑看似风雅,是挺让人喜欢,可让宿看来,是多了几分人模狗样,装出来了。
宿咬牙切齿看着他:“你还喜欢这种情况了?”
澈连忙给他抱拳:“感谢大将军救我。”
宿:“……”
这下哪怕有火也没地发撒了。
“我就不应该对你报什么期待,”宿把带回来的护身符往他怀里一丢,“拿着!”
澈一把接住,装模作样叹息道:“怎么这么大火气呢,说真的,你和高木一样天天上火未老先衰,还对肾不好……”
“我为什么这么大火气?用我和你数数吗?!”宿终于忍不住了,尽管现在不是最好的时机,他仍旧凑到澈眼前,抓着他领子怒吼,“我立府你送我二十多个侍女,一起出去喝酒你非得赎个花魁!有你这样的吗?!”
羽宫澈这下就不干了,那是游戏系统的任务要求哎,让他帮宿的府邸规模达到这个程度。
“这不是正常的吗?我还送了你三十个男性仆从呢,你怎么不说?我又不是送你二十多个老婆!那些侍女可都是正经人家!”
“我赎花魁怎么了?!我不是送了一堆钱给人不小心流落黑暗的小姐送回家里去了,她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拉着我感谢了多长时间你没看到吗?啊?”
“全平安京都在夸我,到你这怎么还生气了?”
散财童子源澈先生掷地有声。
搞清楚这游戏的机制,目前他还没发现除了血腥之外的十八禁内容呢。
羽宫澈并不知道是他自己“巧妙”的主动闪躲了过去。
宿瞪着他:“……”
澈和他互瞪,一副打死也不服输的神色。
两个人靠的极近,几乎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
宿突然感觉有点冒汗,他很想让这样的时间一直进行下去。但是没过一会儿他就忍受不住了。
他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这个人大脑让人戳了吗?
宿咬牙切齿的转身就想走。
今日时机不对,改日再说。
澈没想着追,在背后喊了他一声:“我新弄到的酒,你喝不喝?”
宿停下了脚步。
这个混蛋!
让下人把混乱的屋子收拾了,两个人干脆就在走廊下放了酒盏。
院子里的樱花开的正好,淡淡的香气和不时抖落的花瓣洋洋洒洒飘散在空气中,地上也扑着厚厚的一层粉色,感觉赤脚踩上去都会很舒服。
两个人坐在走廊下,不多时身上和酒盏里都落了花瓣。
羽宫澈充分发挥着风流纨绔的本质,熟门熟路的用叠起来的折扇一挑,将宿肩膀上的一片花瓣挑到扇子上,一打开正好落在扇面。
下一刻羽宫澈就打破了这风雅暧昧,他感慨道:“就为了这熟练度我练了多长时间,总算成了。”
宿翻了个白眼:“你就是无聊闲的。”
“找打吗你?”澈瞪了他一眼,抬手倒酒,“喏,喝堵不上你那张嘴,这次战况如何?”
宿接过来,直接一饮而尽,道:“还能如何?我输过吗?”
澈很没有诚意道:“啊是是是,大将军英勇无敌啊,这辈子没有你办不成的事情!”
宿看着他没说话。
还是有办不成的事情的,例如说现在……
两个人举杯相碰,就如同以往无数次那样。
喝完宿就站了起来,道:“我这次就是回来看一眼,马上就走,没那么多时间。”
澈愣了愣,也跟着他站起来:“这么快?”
“嗯,下次再来和你喝酒。”宿点点头,道,“下次再说,别弄刚才那些破事麻烦我了。”
“又不是我愿意的,”澈非得回顶一句,他朝着宿摆摆手,好了好了,知道了,你小心点,别受伤。”
宿点点头,走进院子里,踩着满地的樱花离开了。
就和以往的任何一次离别没有任何区别。
宿刚刚走出院门,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我听到了一些不好的传闻。”
宿脚步一顿,他回过头,和正抱臂靠在院门外的高木对视着。
宿已经想到高木想说什么,对这半个师父还是尊重的,他道:“什么?”
高木的神色严肃,一字一句道:“你在打仗的时候,骁勇无敌,这很好,但是未免也太不尊重尸体和敌人,到你手里就没有俘虏也没全尸。”
“宿,你得好好想想,这样的心态下去,你的风评不会因为战功越变越好的。”
甚至就连日后的史书记载都会产生巨大的争议。
“我无所谓,”宿张口就是这么一句,停了停,他还是不由得道,“不过我会考虑的。”
澈曾经说过希望他能被万众敬仰,甚至说要送他留名封神,他不在意这些,但是他希望能和这个人一起,狠狠打那些人的脸。
今天来拜访澈的人不止一个,宿走之后没多久,澈又见到了一个熟人。
来人被下人引进来,笑着向他问好:“澈殿下。”
“天元先生?”澈惊喜的看着来找他的人,迎了上去,“好久不见啊,最近还好吗?”
澈已经从少年长成青年,原本就比他大个快十岁的天元看起来却没有什么变化。
他温和的对着澈微微低头:“确实,有一个月了,不过这都是因为澈殿下太受欢迎了,我排不上机会。”
“不要这么说吧,”澈招呼他坐下,让人上茶,直来直往道,“你来找我聊天的吗?”
刚才已经喝过酒了,再喝就多了。
天元接过澈给他倒的茶,谢过后顿了顿,微微皱眉道:“其实是因为看到了一些稍微有点担心的东西,担忧您的安危才来的。”
“既然如此就请讲吧,我这里没那么多忌讳弯弯绕绕的。”澈笑道。
“我知道,”天元神色担忧的注视着青年,“我擅长的是封印阵,但是,最近我注意到咒术院关于咒物的研究有了突破。”
澈不明所以道:“那不是很好吗?”
“并非如此,”天元摇摇头,“最近数年一直在研究的是,有关于以人类之躯彻底利用诅咒的问题,和我们使用的咒术咒力不同……这您能听懂吗?”
咒力也就是从人类负面情绪里诞生的东西,积攒过重会诞生咒灵。
能够利用咒力的人则是咒术师,咒术师以咒力为能源使用的技巧是咒术。
咒物则是蕴含咒力的封印物。
羽宫澈已经从咒术秘闻副本里了解了这一切,现在听着天元的解释,突然觉得有点耳熟:“你继续说。”
天元:“让人类突破和咒灵的界限,同时拥有人类的身体和咒灵的力量,这很有可能造成精神失常或者是更严重的后果,对人类身体挑选的要求非常严格,之前做过的实验无一都失控了,并且造成了非常严重的后果,为此甚至失去了作为实验体的强大咒术师。”
羽宫澈心道这套路我熟啊。
原来不是千年之后才有的想法,这个实验早就有了,只不过是千年之后技术成熟,借用了普通人类的人造人技巧,才得以实现。
最终试验品的成果就是他在咒术秘闻使用的校长澈这个身份了。
天元并不知道澈在想什么,缓缓道:“后来他们想了别的办法,挑选的承载体是拥有咒力没有咒术不会反抗的普通人,然后选择一个拥有特殊能力的人的身体作为媒介……这个方法比起之前有了很大的进步,只不过还是失败了,因为作为媒介的要求比以前更加严格。”
说到这里,天元停了下来,却依旧严肃的看着澈。
澈并不傻,他神色有点不对劲:“你来这里找我,也就是说……”
“他们为了完成实验,甚至和阴阳师占卜了一番,您出生的时候扣住的时机太巧合了,命格悬在正阳却暗藏黑夜,通俗点来解释,是生于光明却能引诱黑暗的特殊体质,不过他们还不敢动您,为此正在头疼。”
澈的眼角抽了抽。
果然是这样啊。
天元郑重道:“但还是请您保护好自己吧。”
“……我知道了,谢谢你特意来告诉我。”
羽宫澈并没有准备把自己交待在这里,别说和他准备的死法相反,也不符合他现在的人设。
他依旧能在这里喝酒聊天,只不过是承蒙生的地方好。
宿之所以那么忙,就是因为外面太混乱了。
送走天元,羽宫澈踩着满地落樱行走。
现如今的平安时代,官僚**,天灾**,和歌舞升平的平安京内比起来,还真是讽刺啊。
宿离开平安京没多久,变故接连发生。
百姓天怒人怨,负面情绪极端增长,妖怪也借力而生,阴阳师和咒术师都要忙翻了。
羽宫澈只是看着。
他是一个准备好了结局的玩家,也是一个没权力的曾经的亲王,哪怕他只是因为善良插手,有些人都会认为他想夺权。
这场维持了很多年的还能勉强压制的住的灾祸的平衡,最终被一道神谕打破了。
人间不是没有神明,土地河神山神这种还是有的,只不过它们并不能被称为高天原上的神明,权力并不算强大,它们甚至还能堕落为妖怪。
真正的神明对于人间祈求的回应一直都很吝啬。
这次却在天皇陛下亲自到场的,阴阳师主持的祈福里得到了神明的回应。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在场的人都听到了。
威严的神明说:献祭天皇最重要的宝物,可以保护这个国家平安。
众人一阵狂喜,正在想着对于天皇陛下来说什么东西最重要时——他们都下意识认为那是个死物——天皇的脸色却变得难看极了。
众人慢慢回过神来。
天皇陛下喜欢的宝物有很多,但是最重要最喜欢的,从头到尾只有那一个——
已经被赐予了外姓的澈殿下。
他对那个人的喜爱从头到尾都毫不吝啬,是真正倾注了所有的感情的。
当即大臣们脸色就变了。
虽然不知道为何这样就能平安,可是神的信息已经如此明显。
这是拯救国家最后的办法,都已经死了那么多人,现在只有一个牺牲再划算不过。
当然,绝大多数人想的还是,不用自己做出什么牺牲真的太好了,他们的奢华日子还没过够。
除了澈的母家人,大臣们跪了一地,恳求的话当时就如同下饺子一样响了起来。
天皇什么都没办法说,这是神的神谕,他是天皇他也在神之下。
总结一下,所有人的话只有一个意思:牺牲一个人,幸福全大家,做人不能自私。
澈的外公恨不得当场弄死这些站着说话不腰疼的。
天皇看着恨不得拔刀砍人,可最终也只是摔袖子怒气冲冲的走了。
众人本以为这是不同意,要打拉锯战的意思。
只有澈的外公想到了什么,赶紧叫下属去找外孙。
被扔了个闲职的澈当天因为感冒没去参加祈福仪式——其他大臣这么应付肯定不行,上次就连他一个哥哥生病没去也被骂了,只有他有特权。
等到高木听说源澈母家传来的消息,赶忙急匆匆来找他。
“殿下,现在大臣们都赞同神谕,天皇陛下不知道能保住您多久,您外公的话和我的意见一样,咱们赶紧离开吧!”高木什么都顾不上了,他抓起澈就想把他往外带走逃命,“不行就去找宿那小子……”
已经做好迎接转折的羽宫澈只是愣了一下,扫到游戏面板上的变化,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一下子挣脱了高木的手。
高木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焦急的看着他:“您在做什么啊?现在真的很危险!不是任性的时候了!”
高木在这种时候也顾不上尊卑了。
“明明是关乎天下安危的事情,高木你为什么一上来就要我跑?”澈沉声问道。
高木毫不犹豫道:“那还用说吗?您肯定不想死啊!”
“那帮神爱什么就什么吧,之前那么多事情也没看他们帮到什么,这回我才不相信牺牲一个人就能拯救所有人了,世界上哪有这样的啊!”
高木看着羽宫澈长大,自己又是孤身一人没有拖累,最在意的还是这个成天都要把他气死的小兔崽子。
澈听完他的话,不由得轻轻笑了起来。
他笑的高木愣住,心中突然涌出了巨大的伤感。
澈很少笑的这么温柔,他一直都肆意张扬。
“谢谢,但是你明明知道,到底为什么这么着急要带我跑,”澈垂下眼帘,苦笑道,“高木你曾经是御前武士,是我父亲最信任最优秀的护卫,所以你很了解我父亲吧。”
高木的嗓子都被堵住了:“殿下,别说了,走吧……”
“跑不掉的,”澈抬起头,眼睛里有种释然,“我父亲他,将爱恨分明,是个杀伐果决的人。”
外面响起了繁杂的脚步声,包含兵刃和盔甲撞击的声音。
明明由远及近的传来,高木却觉得震耳欲聋。
不愧是天皇的号令,军队来的太快了……
高木看起来还想最后一搏,手握住刀鞘,青筋都凸了出来。
高木想抓住澈殿下,却被他后退几步,灵活的躲开了。
在人群涌入的声音里,澈抬头看了看远方,轻声道:“谢了,高木。”
高木或许知道他刚才在看什么,可是那个人在很远的地方,没办法回来救他,也等不到。
进展过程非常顺利,主要是澈殿下根本没反抗,带头的武士大人都不知道这么多人来是做什么的。
就连最被防备的高木也什么都没有做,因为澈自己不想反抗,他是带不走人的。
既然这么配合,澈就还是大人物,被允许做牛车过去。
澈在半路上还有闲心支着下巴,询问武士去的地方是不是阴阳寮。
武士低头回答,作为天皇亲卫,他不敢看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殿下的眼神。
“嗯,这就对了。”张扬跋扈的青年此刻声音却异常的沉稳,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他是天皇嘛。”
所谓的皇室,就是爹不像爹,儿子不像儿子。
之前那种亲密才是扭曲的关系。
献祭之处,比当初想要封印宿的地方宽敞多了。
那是一处高台,等着他的除了天皇和近卫什么都没有,也看不见阴阳师,显得居然有些荒凉。
羽宫澈心想,这种地方更加看不见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