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美意,弟弟心领了,只我深居简出,何来中意的姑娘一说,”靖宁郡王淡笑,“我没六哥好福气,能寻得心心相印之人,不过父皇和母后赐的人,想来也是极好的。”
齐王扬起唇角,“七弟放心,父皇母后定然会为你精挑细选一淑女。”
兄弟俩说着话前往前院,齐王长袖善舞与谁都能说上几句话,便是一些赋闲的纨绔也能聊到一块去。与之相对的,靖宁郡王就沉默多了,他因为身体的缘故,大半时间在外面调养,又没领差事,与文武百官没有交集自然也没交情。
寒暄过后,靖宁郡王身边就如真空地带一般,他恍若未觉,安之若素地坐在那里饮茶。
厅内却是有不少人暗暗关注,当真是美人如玉,动静皆画。
……
福王丧礼过后,京城再一次进入过年的气氛当中,陆初凝和郑明习的婚礼也进入倒计时。
蔡氏带着儿女前来向南康长公主请安,顺便聊点私事,打发了小一辈的下去玩,蔡氏斟酌了又斟酌,才开了口。
南康长公主吃了一惊,“符骥?”怎么也没想到蔡氏想招符骥做女婿。
蔡氏自然不肯说陆初凌中意符骥所以央了她,只道,“大嫂也知,我是想把凌儿嫁在京城的,与她姐姐有个照应。还有你和大哥在,我们是再放心不过的。”总比嫁在大同好,指不定过上几年,丈夫又换驻地了,那嫁在大同的女儿可不是落了单。思来想去,还是京城最妥当。
南康长公主笑着道,“咱们家在京城人丁单薄,她们姐妹俩嫁在京城,我是求之不得的,你这两丫头,我看着就欢喜。”老早,蔡氏就跟她提过这一茬,她也帮忙留意着人家。
蔡氏也笑,“得公主欢喜,那是她们姐妹俩的福气。”她接着道,“我就是想着符小侯爷家人口简单,凌儿被我养的单纯了些,应付不来那些人口兴旺的家庭。符小侯爷瞧着也是个直性子,这样的人好相处。符小侯爷还是大嫂外甥,和咱们家阿游是挚友,小两口拌了嘴也有人说和。”
也是一片慈母心了,不过南康长公主心知肚明,符骥的身份也是很关键的一个原因。符家无实权,可符骥有爵位,起码子孙三代无忧。还有血统,皇帝亲外甥,就算本人没出息,却无人敢小觑。结了顺阳长公主这个在皇帝跟前能说上话的亲家,对老二仕途也有裨益。
这些心思无可指摘,她自己给阿萝选亲事不也是想尽善尽美。
“那凌儿自己怎么想的?”南康长公主问,“日子是她在过,还是得她自个儿欢喜才能过得和美。”
蔡氏笑,“只说单凭父母做主。”
南康长公主便懂了,女儿家羞涩,若是不喜欢,便是女儿还想孝顺爹娘几年;若是喜欢,那便是凭父母做主了。
符骥和陆初凌,从门第上来说,陆衍秩正三品,有战功,带兵守边疆,蔡氏也出自将门。还有他们大房的关系在,门第上来说倒也合适。
本人的话,符骥这孩子还是小孩心性,当外甥是喜欢的,当女婿就不能叫人放心了。
想必蔡氏已经打听过了,符骥的性情好打听的很,但是南康长公主还是不得不委婉提了一句。
蔡氏道,“成了家就懂事了,到底还小呢。”
南康长公主便不再多言,“那我明儿就去七姐那探探口风,只结果我也说不准。”话说到这份上,她再不应就伤感情了。陆初凌也拿得出手,顺阳便是不同意,也不伤和气。
蔡氏忙道谢,“有劳大嫂替凌儿奔波。”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凌儿换我一声伯母,这都是应当的。”
妯娌俩说得高兴,姐妹们也玩的兴高采烈。
陆初凝和陆玉簪去藏书楼借书,陆夷光、陆见游和二房的兄弟姐妹堆雪人打雪仗。
也是来借书的李恪躲开迎面而来的雪球。
陆诗云惶恐不安,她没想到假山背后会走出人来,认出他的身份后更不安了,蹲下身道歉,“对不起,李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李恪安抚一笑,“三姑娘不比紧张,你又没扔到我,便是扔到了,不过一团雪而已。”
陆诗云一愣,他居然认得自己。
“表哥。”
李恪转过身,再一次躲开砸过来的雪球。
不远处的陆见游假假一笑,“手误手误。”
李恪摇了摇头,臭小子分明是存心。
陆见游嘿嘿一笑,走了过去,“表哥肯定又来找书,你上次借走了那么一摞,都看完了,我说你又不考状元,读这么多书干嘛。”
“嘭”一个雪球在陆见游后背上炸开,传来陆夷光鄙视的声音,“你自己不学好,还不许别人上进了。”
被雪花溅到的李恪抹一把脸,不敢留在这是非之地,“你们慢慢玩,我向姑母请安去了。”
陆夷光提醒了一句,“我二婶在和母亲喝茶。”
李恪颔首,又叮嘱一声,“玩归玩,你们小心着凉。”
陆夷光和陆见游笑眯眯点头,“表哥慢走。”
李恪便抬脚离开。
陆见游见陆诗云还有些发懵,便安慰,“表哥不是那么小气的人,三姐你别往心里去。”
“怎么了?”晚来一步的陆夷光纳闷。
陆见游解释,“刚刚三姐没看见表哥,差点砸到他。”
陆夷光还以为多大的事,忽的又反应过来,陆诗云庶出,难免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倒生出几分怜惜,“别说没砸到就是砸到了,以表哥的性子也不会生气的,他脾气好得很。”好的都不像是金侧妃生的,再比比同胞弟妹,活生生的歹竹出好笋,可见生长环境很重要。
当年,因为金侧妃上位手段不光彩,丢了庆太妃的脸,庆太妃一度很是厌恶她。在她生下李恪之后,怕金侧妃教坏了孩子,她自己不方便养,养了就是抬举金侧妃母子,遂单独拨了一个院子让教养嬷嬷照顾。
等到李莹玉出生时,庆太妃气也消得差不多了,到底亲外甥女。虽然还是不肯让金侧妃养李恪,但是把李莹玉给她留下了,之后两个儿子也没抱走。等孩子大一点,性格展露,庆太妃再后悔也晚了。
陆诗云方笑了。
再说离开的李恪,他向南康长公主和蔡氏问了安,便前往藏书楼。
在他走后,蔡氏笑着恭维,“大公子当真是好学。”
南康长公主加深了笑意,对这个侄子,她向来喜欢,哪怕不喜金侧妃,也不影响这份喜爱。若是李憬长不大,庆王府交给他应该差不了。只其中牵扯到庆王妃的感情,同为正妻,她能理解庆王妃想要扶持二侄子的心情,所以在庆王府立世子的事上,从来不发表意见。
李恪这孩子,就是被他生母连累了,可惜了。
蔡氏也在心里道可惜,若不是王府子,招来做女婿倒是不错,作为丈母娘,还是更喜欢这种温文尔雅又上进的女婿。
……
到了藏书楼,不见下人,想必出恭去了,李恪径自上了三楼,江河湖流类书籍在这一层,最近他都在看这方面的书。
听到脚步声,蹲在地上逗猫的陆玉簪抬起头,发现来人不是陆初凝连忙站了起来,愣了愣才想起来行礼,“李公子好。”
李恪自己也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她,还礼,“四姑娘。”目光下落,看见了躺在地板上的三花猫,她似乎很喜欢猫。
见到熟悉的人,三花猫懒洋洋的喵了一声,为了防老鼠,藏书楼这养了好几只猫,李恪常来倒是与它们混了个脸熟。
“四姑娘也来看书。”李恪看向她放在桌子上的书,每一层靠窗的地方都放了一套桌椅方便看书。
陆玉簪点点头,觉得这般共处一室有些于礼不和,尤其翠色下去要热水,只她一人在,落在人眼里徒惹是非,遂道,“李公子慢来,我找到要看的书了,先行告退。”
她的闪避,李恪看在眼里,下颌微微绷紧,“四姑娘慢走。”说着往边上让了让。
这时候,楼梯口传来脚步声,有人上来了,陆玉簪没来由的一慌,只盼着是翠色才好。
“四……妹?”出现在楼梯口的陆诗云愕然。
陆玉簪心里一紧,“三姐。”
陆诗云视线飞快扫了一个来回,“母亲准备回去了,我来找你和大姐。”
陆玉簪拿起书桌子上的书走过去,“有劳三姐了。”
陆诗云甜甜一笑,对着李恪福了一福。
李恪再次还礼。
下到二楼,陆诗云状似随意地问,“四妹之前住在公主府这的时候,是不是也常来借书,我看你对这里挺熟的。”
陆玉簪回道,“今天是第一次来,我不过是略识几个字,哪里看得懂这里的藏书,这次也是想跟着大姐过来开开眼界。”
陆诗云嘴角弯起。
走到一楼,就见陆初凝在登记书册,她回头看着两人,留意到陆诗云以及她的丫鬟两手空空,“三妹没找到要看的书?”
陆诗云心跳漏了一拍,通知人这种事丫鬟来做就行,是她主动说自己要去藏书楼借几本书,才把差事要了过来,在一楼遇上陆初凝时也是这么解释的,“这里书太多,我看花了眼,不知道选哪几本了,还是算了吧,省得母亲等我们。”
陆初凝温柔一笑,“无碍,你且去挑吧,看书是好事,让母亲和伯母多说两句话,母亲只有高兴的。”
闻言,陆诗云俏皮一笑,“那大姐和四妹等等我。”说着就在一楼找起来,装模作样的挑了三本书。
……
要走了,年仅五岁的七姑娘眼泪汪汪地看着自己出了一份力的雪猫,陆夷光最见不得小姑娘掉金豆豆,大手一挥,让人用铁片将雪猫从地下铲起来再用平板车给七姑娘运回去。
七姑娘破涕为笑,软乎乎的抱着陆夷光的大腿,“谢谢姐姐。”
陆夷光通体舒畅,爱不释手地捏了捏她的小脸蛋,真想留下来自己养。她做梦都想要一个软乎乎香喷喷的小妹妹,不过在知道生孩子的危险之后就不再吵着母亲要了,选择了对亲戚家的小娃娃伸出禄山之爪。
送出去一只雪猫,陆夷光准备再堆一个,“啪”一声打开陆见游捣乱的手,“再捣乱,信不信,我拿你做雪人。”
陆见游龇了龇牙,走了。
陆夷光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堆雪猫,正在画花纹,忽的天降雪球,砸了陆夷光一头。
“哈哈哈哈~~~~”陆见游得意的笑声响彻云霄。
陆夷光蹲在那没反应,半夏川穹忙上来为她擦雪花。
陆见游指着一头雪的陆夷光疯狂大笑,“哈哈哈哈……”全身上下蓄势待发,只等她一站起来就跑,哪想笑得他自己都尴尬了,她还是一动不动。
陆见游有点慌,“傻了。诶,我没用力啊,我都没捏实心,你不会这么输不起吧,之前你扔了我多少,我领子都湿了。”
还是没反应。
陆见游慌哒哒地靠近,“不会哭了吧。”
“嘭”一团雪实实在在砸在鼻梁上,那个酸爽,陆见游却顾不上揉鼻子,扭身就跑,陆阿萝的眼神有杀气!
“陆见游,我要把你做成雪人!”咬牙切齿的陆夷光奋力追。
夺路狂奔的陆见游喊,“要不要这么狠!”加速逃命,跑到拐角处突现陆见深,丰富的经验告诉他这是敌军,陆见游硬生生扭了一个弯。
看着身姿妖娆的陆见游,陆见深忍不住抽了下眼角,“……发什么——嘭——嘶!”突如其来的撞击让陆见深不禁倒抽一口冷气,会在家里横冲直撞的,除了弟妹不作他想,陆见游刚跑过去,剩下这个不作他想。他连忙张开双臂抱住人,免得她弹出去,再摔一回。
在不小的冲击力下,陆见深后退几步,脚底一滑,嘭一声,兄妹两摔在雪地上。
陆夷光的鼻子再次撞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眼前一黑,鼻腔一酸一热,眼睛也跟着热了,泪水夺眶而出。
听到动静的陆见游一扭头,就见陆见深和陆夷光双双摔在雪地上,脑海里飘出两个大字——完蛋!
下巴发麻的陆见深且顾不得自己,“阿萝,”定睛一看,见她居然鼻间流血,赶紧捏住她的鼻梁,“没事,只是流鼻血,用嘴呼吸。”
流鼻血怎么是没事,她今年皮都没破过一次,流了这么多血,一滴血一碗饭,她今年的饭都白吃了!
陆夷光眼泪流的更凶了,瓮声瓮气地要求,“我要把陆见游做成雪人。”
陆见深一时哭笑不得,看来真没事,“好好好,”猛地眼皮一跳,两人姿势有些不雅,阿萝跪坐在他腿上,陆见深不着痕迹的扶着她站起来,“想做什么,先把鼻血止住再说。”
好心好意打算来慰问的陆见游,“……”为什么有一种杀了自己祭天止鼻血的错觉。
陆夷光恨恨看着陆见游,半脸血使得眼神格外有杀气。
陆见游缩了缩脖子,忏悔,身手太灵活也是一种错!
陆夷光被送到墨韵堂时,鼻血已经止住了,可这半脸半身的血把南康长公主吓得够呛,一叠声问。
陆夷光老委屈了,人没抓到反而把自己撞得流鼻血,亏大发了。
南康长公主不轻不重地打了陆见游几下,“你跑什么跑。”
陆见游敢怒不敢言,只一看陆夷光那可怜样,长这么就没见她这么狼狈过,顿时心虚起来,“下次不跑了。”
“你早有这觉悟不就没事了。”陆夷光悲愤。
陆见游比她更悲愤。
在耳房收拾的陆见深失笑,他脸上身上也沾了一些血迹,洗脸时碰到下巴,一阵刺痛传来,陆见深皱了皱眉,对着镜子抬起下巴,看到一个浅浅的牙印,破了皮见了血丝,牙可真够尖的。
陆见深摇了摇头,收拾好,走出耳房。陆夷光也收拾的干干净净了,就是鼻头眼眶红红,可怜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遭了什么大罪。
恰在此时,府医来了,在南康长公主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府医仔仔细细的检查了一番,“公主放心,县主只是轻微伤。”
“流了这么多血怎么是小伤。”南康长公主不满。
府医心道,咱们小县主跑起来风一样,这么快的速度撞到人只是流鼻血已经很幸运了,“鼻子格外娇弱些。”说着府医又认认真真的看着陆夷光。
陆夷光也认认真真回望他,以为他能望出个什么来。
府医盯着陆夷光额头上那颗鲜红的痘疮,“县主最近吃了不少辣锅子吧,上火容易流鼻血!”
陆夷光:“……”
府医又补充了一句,“县主这一阵忌忌口,老夫再开几幅清火补血的药。”
身心俱创的陆夷光:“……我只是撞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