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可以过得轻松自在的半个月假期,第一天就出现了重大意外。
不过事情既然发生了,只能尽快把“问题”解决掉,避免留下隐患。
苏凉决定了之后,宁靖并未说什么。
她站起身来,“水烧好了,你去洗个澡,好好睡一觉,天亮之前出发,我给你准备点吃的带上。”
“你,”宁靖声音微微顿了一下,“一个人留下,行么?”
苏凉轻哼,“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弱,跟你比谁不弱啊?我又不能总跟着你。就这么定了,那件事必须你亲自去做。”
让“宁靖”这个身份死亡,其实是早晚的事。某人又不可能戴着人皮面具过一辈子,只是如今在计划之外提前了。
关于他的真正身份,不能再让更多人知道了,所以“自杀”这件事,无人可代劳。
“好。”宁靖点头,转身出去了。
沐浴后,宁靖还把自己换下来的衣服给洗了晾到后院,回来到厨房放木盆,就见苏凉正在揉面。
“不用你烧火,去睡会儿吧,到时间我叫你。”苏凉没有回头说。
宁靖把木盆放下,披着半干的头发,走出厨房,看着天空明月皎洁,微不可闻地叹息一声,回房去了。
天色将明。
一夜未眠的苏凉进了宁靖的房间,“大神?大神醒醒?”
在苏凉隔着被子拍宁靖的肩膀第三下后,他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怎么睡得这么沉?”苏凉觉得有点怪,但只是嘀咕一句,就跟宁靖说干粮准备好了,他可以上路了。
宁靖起床洗漱好,苏凉已经把早饭摆上了。
熬得清甜软糯的白粥,香软的鸡蛋饼,素拌菜。
旁边包袱里装着苏凉给他做好路上吃的肉饼。
“得找一具尸体吧。”苏凉说。
宁靖点头,“你不必操心。”
“也是,那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苏凉说着打了个哈欠。
等到宁靖吃完,苏凉又把她那里有的各种药物都给了他,一样一样交代该怎么用。
天色蒙蒙亮,苏凉把宁靖的马从马厩里牵出来,交给宁靖,“你走吧,注意安全。”
宁靖看着苏凉困倦的小脸,在朦胧晨雾中更添了几分柔和慵懒。
宁靖开口问她,“你们那边,离别时,可有什么礼仪?”
苏凉先是愣了一下,继而就笑起来,往前一步,伸手轻轻抱住了宁靖,说了一声“保重”后,就放开了。
两人身体并没有亲密接触,只是肩膀碰了碰。
宁靖神色微怔。
苏凉笑说,“就这个。你赶快走吧,别让人看见了。”
“你小心点,夜里不要睡得太死。”宁靖话落,就牵着马往后门去。
苏凉跑过去把后门打开,看着宁靖出去,在他回头时,又冲他摆了摆手。
宁靖上马,往后山的方向去了。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苏凉才回头,把门关好插上,她打着哈欠往前院去,听到马叫声,看了一眼,对着马挥挥手,“你叫也没用,就剩你了,自己玩吧。”
话落,苏凉叹了一口气,摇头失笑,径直回房间,倒头就睡。
……
这一觉苏凉睡到了临近正午才醒,睁开眼坐起来,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想起昨日的事,揉了揉脸,吐槽道,“可恶的梁叔,果然不是什么好人!”
等苏凉出门,就听见大门外有人说话的声音。
她到厨房用凉水简单洗了把脸,理了一下头发,走过去开门,见是苏柏和苏大宽白大爷三人坐在外面树下。
见苏凉出来,三人连忙起身,拍着身上的土,笑容满面地走过来。
“柏叔,大宽爷爷,白大爷。”苏凉微笑叫人,一如曾经。
苏柏神情也很激动,“昨日正巧县令大人要见我,到县上去了,事情办完太晚,就没回来,今儿一早进村才知道你回来了,我当时都不敢信!”
因为苏家村出了俩状元,且还开了免费学堂,如今苏柏这个武状元的族叔在镇长和县令面前都颇有面子。
苏凉笑说,“我只是回来休息半月,就得回京了。”
听见苏凉说这么大老远的回村里休息,三人都心中熨帖,知道她是真把这里当家的。
苏大宽问起他的木工徒弟宁靖来。
“他很好,在京城做官,不能轻易出京,就没回来。我是奉命到北边办事,事情办完,顺路回来住几日。”苏凉说。
白大爷乐呵呵地说,“我们都听说了,凉丫头打败了凉国的第一勇士,给咱们乾国赢回来一座城呢!”
三人的眼神都写着:这是我们苏家村出去的姑娘,真是太有出息了!
苏凉请他们到家里坐,三人却都说只是过来看看她,不进去了。
其实三人早来了,敲了一次门没人应,想着苏凉或许还没起,就在外面等了好久。
“稍等一下。”苏凉话落转身回去,很快拿了两盒茶叶出来。
一盒给了苏柏,一盒给了苏大宽,笑说,“这是宁靖送的。”
白大爷也有,昨夜苏凉已经拿过去了,一模一样的。都是苏凉在玄北城的宁家铺子专门拿的,她作为未来的家主夫人,自然是不必花钱的。
“这么金贵的茶叶,我们粗人,喝不了……”苏大宽看着那精致雕花的盒子就知道价值不菲。
“你们忘了宁靖家是做什么的了?他是卖茶叶的,自家东西,不要钱。”苏凉说。
苏柏笑容满面,“宁公子还惦记着我们,真是有心了。”
“跟白大娘说一声,我中午过去吃饭。”
苏凉这话一出口,白大爷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点头如捣蒜,“哎哎哎!好好好!我这就回去杀鸡!”话落脚步轻快地走了。
苏柏连忙说让苏凉晚上到他家去吃。
苏凉爽快点头,“好啊,正好想问问柏叔学堂的情况。”
“成,我让你婶子好好整一桌,咱们喝几杯。”苏柏连忙说。
苏大宽原先因为生病房子都卖了,带着孙子二牛住在山洞里。
因为苏凉的医治,苏大宽的身体已经大好了,他木工手艺精湛,很多人听说他还教过文状元宁靖木工活,都愿意找他干。
二牛跟小虎一起上了学堂,苏大宽在开春之后就买回了原来的宅地,起了新房子,如今爷孙俩日子过得不错,他看起来都年轻了好几岁。
一听苏凉要到白家和苏柏家吃饭,苏大宽连忙说,让苏凉明儿个到他家去,他杀只羊给苏凉吃。
苏凉连忙摆手,“养到过年再杀吧,我吃不了多少。等我明儿过去,还要跟您请教一下木工活,我想做个物件儿。”
苏大宽说苏凉什么时候过去都行。
把门都没进的客人送走后,苏凉关上门,伸了个懒腰,看了一眼宁靖的房门,默默自语,“正好,该学会独立了,离了他也要好好过日子。”
小虎和柱子放学回家,听说苏凉中午要来家吃饭,扔下书包就跑来喊她。
“苏凉姐姐,吃饭啦!”两个小家伙趴在门上,却没想到门只是虚掩着,里面没插上,俩人都扑在了地上。
大概一起丢脸就不算丢脸,两人爬起来,开开心心地冲到苏凉面前。
“我奶炖了鸡!”
“还有蘑菇,可香了!”
苏凉心想,宁靖惦记着去采林子里的蘑菇,可惜赶不上。她得空去把蘑菇采了,回来晒干,带回京城好了。
苏凉锁上门,往白家走,小虎和柱子一左一右在旁边,叽叽喳喳说着话。
苏凉问今日夫子教了什么,小虎就摇头晃脑地背起诗来。
柱子捡了根树枝,在地上写苏凉和宁靖的名字,写完就笑嘻嘻地问,“苏凉姐姐什么时候生宝宝呀?我娘要给我们生妹妹了!”
苏凉:……“宁靖”要死了,生个毛线。
转念又觉得可乐,哪怕某人活着,他们的关系也远远不到生孩子的地步。
但柱子一定要让苏凉给个回答。
苏凉认真想了想说,“看天意吧。”
到了白家,满院子都是香气。
今日白鹤带着媳妇儿回村里来了,新媳妇儿很害羞,见了苏凉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苏凉开玩笑,“我又不是男人,怕什么?”
新媳妇儿红着脸,声如蚊蚋地说,“苏姑娘可真好看,跟仙女儿一样。”
大家都笑了起来。
白大娘专门把苏凉拉到一边,说会把菜单独留出来一份,让苏凉给她的侍卫带回去。这件事白大娘连家里人都没说。
苏凉说不用,那侍卫被她派出去送信,昨夜就走了。
午饭吃得很热闹,苏凉还喝了一杯白大爷自己酿的酒。
午后苏凉回到家,一时不知道该干什么。如果宁靖在的话,她今日本该天不亮就起来练功,然后跟宁靖切磋,等累了再去看书。
原本计划中的生活节奏乱了,苏凉就跳过练功,回房看书去了,打算明早再开始练武。
晚饭是到苏柏家吃的。
苏柏详细地跟苏凉汇报了村里学堂的情况,如今有多少学生,都是什么年纪的,有几个夫子,是花多少钱请的。
“因为不要钱,有些大人也跟着去学认字。按你说的,还专门请了个老账房教算账,好多人去学呢。”苏柏笑着说,“说好的,若是谁作奸犯科,干了坏事,就不准谁家娃娃去村里学堂念书,如今村里风气都好了很多。都是托你的福气。”
“其实是沾宁靖的光。”苏凉笑说。
苏柏神色认真地问,“你跟宁公子,这回是真要成亲了吧?我们都听说你们在京城又定亲了,还有人说要不是宁公子,你就嫁给哪个皇子了,有这事?”
苏凉摇头,“没有的事,我出身低微,皇家哪是那么好进的。”
苏柏正色道,“跟宁公子挺好的,你们方方面面都很相配,他人很善良,家里也简单。”
苏凉点头,“那是,就他自己一个。”很快宁家一个都没了,家产就是她的了,爽歪歪……
正事说完,苏凉说明日到学堂去瞧瞧,便要走。
苏柏坚持要送她回家,苏凉拗不过就答应了。
路上苏柏提起苏凉的爷爷来,问她有没有想过把苏远舟的坟迁回来。
“落叶归根啊。”苏柏长叹,“我只是跟你提一下,你若不愿意再折腾,就算了。”
“这件事,我考虑一下吧。”苏凉说。迁坟确实麻烦,但苏远舟的确是从这个村里出去的第一代,祖坟在这边,从他对苏大强一家多年的关照来看,若他能善终,定是要回来的。
但端木晟还没死,苏凉怕真要迁苏家的坟,动静太大,引来某些人的破坏,打算把该处理的人都解决掉再说。
“需要用人,你只管开口,村里有的是人,你家里的事他们都不会有二话的。”苏柏说。
苏凉点头,“好,到时候要麻烦大家的话,我不会客气的。”
如果真要把苏远舟一家的坟都迁回来,到了村里定要请人帮忙的。
苏柏把苏凉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才离开。
苏凉又看了两页书,就上床睡觉了。
翌日一早苏凉就起来跑步锻炼,吃过早饭去练武,没有宁靖看着,总有点不习惯,没人跟她切磋,就觉得差点什么。
午饭苏凉到苏大宽家里去吃,虽然没杀羊,但老爷子杀了一只肥鸡招待她。
放学回家的二牛认真地背诵今天教的诗文,苏大宽满脸欣慰,“夫子说二牛是读书的材料,我得多活几年,供他好好念书。”
二牛皱了皱小眉头,“爷爷,我叫苏明承。”
苏大宽笑着说,“瞧这小子,念了书就不让叫小名儿了。”
“苏明承,你长大了想做什么?”苏凉笑问。
二牛挺着小胸脯说,“我要跟宁靖哥哥一样,考状元,当大官!接我爷爷去京城享福!”
苏凉竖起大拇指,“有志气。”
午后,苏凉说她想做一根发簪,苏大宽给了她一块好木材的边角料,教她怎么用刻刀。
苏凉觉得学会了,带着工具回家去,就开始做发簪。
结果,跟她上次给宁靖做的手串一样,成品看起来透着一股子天然质朴气息,笨笨的,一点儿都不灵巧。
苏凉又把发簪上面的小花花重新雕了一遍,感觉比起宁靖的手艺,也就差了十个苏大宽吧……
家里没有能上色的东西,听苏大宽说得去县城买,苏凉就先放到一边,打算什么时候进城再说。
转眼三日过去,武状元回村的消息也传开了。
这日北安县县令专程来拜访苏凉,正巧她没在家,正跟白大娘结伴在山林里采蘑菇。
县令等半天才见苏凉回来,见了她很是恭敬,且带了不少礼物来。
苏凉客气地招待县令喝了茶,毕竟还希望这位大人关照一下村里的亲友,面子上得过得去,但礼物只收了两盒点心,贵重的又让拿走了。
等送走县令,苏凉把采来的蘑菇摊开放在从白家借来的大筛子上,摆在院中石桌上晾晒。
太阳落山就收回房间,第二天太阳出来再拿出来。
连着晒了三天,收获了一小筐野生蘑菇干。
算算时间,宁靖也快到京城了。
……
自从那日因为游水,被邢玉笙和齐严撞破后,齐峻就再也没有到湖里游泳了。
就连林博竣和秦玉瑾成亲那日,他也只是过去送了礼就走,连喜宴都没参加,怕被人发现。
知道苏凉要回苏家村住一段,齐峻算着时间,等苏凉和宁靖回京,他结束这次任务,至少得五月底六月初了。
这天夜里,齐峻躺在宁靖的床上,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房顶有轻微的响动。
他猛然睁眼,神色一凝,坐了起来,心想过了这些天,麻烦终于来了吗?
蒙面刺客破窗而入,齐峻拔剑迎上去。
片刻后,宁靖摆在窗台上的花瓶砸在地上碎了。
来人武功很高,齐峻自知不敌,打算找机会逃走,不能被杀了,更不能让人发现他是假的,那可就糟糕了。
只是几次想抽身都没成,身上添了两道伤口,齐峻正在想他要辜负苏凉和宁靖的期望,今夜交代在这里的时候,那刺客突然身子一僵,跪在了地上!
齐峻有点傻眼,下一刻就见又一个人进来了,从刺客背上拔出一把刀来。
看身形,很熟悉。
“宁公子?”齐峻神色一喜。
宁靖如今的容貌是齐峻的脸,“辛苦了。”话落俯身扯掉刺客脸上的黑布,看到了他脸颊上的一道疤。
“幸好宁公子回来了,不然我就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了。”齐峻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不知道这是谁派来的人。”
刺客还没死,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这是……欺君!”
“六皇子的人。”宁靖一脚把刺客的脑袋踩在地上。
刺客猛然瞪大眼睛,神色有明显慌乱,“我……我不是!”
此人曾跟宁靖交过手,他脸上的伤就是拜宁靖所赐,但他自己并不知道。
“齐峻。”
听到宁靖叫他,齐峻神色一正,“宁公子有何吩咐?”
“苏凉给我写信,派你送回来,你六日前从北安县出发,日夜兼程,今夜赶到,把信交给我之后就回了忠信侯府。”宁靖面色平静地说。
齐峻愣住,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宁靖是让他离开。
苏凉留下的有伤药,齐峻处理好自己的伤口,洗去易容,换了干净的衣服,收拾好东西。
“宁公子,那我走了?”齐峻背着包袱站在门外。
“嗯,谢礼改日再给你。”宁靖的声音从房中传出来。
齐峻笑笑,“不必客气,宁公子保重。”
走出院门,齐峻又折返回来,语带笑意,“宁公子应该还不知道吧,秦老爷子给你和苏姑娘挑的良辰吉日,六月初六,等苏姑娘过些天回来你们就能成亲了!比我家主子和夫人还早呢!”
宁靖闻言,面无表情地捅了地上的刺客一刀,回了齐峻一个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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