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座十之前,石矶曾经远远眺望过的,婆娑城中最大最高最华丽的宝塔之下,正站着两位道人。
其中一名道人面色枯黄,身材瘦削,头上挽着两个道髻,道髻上戴两枝琼花,他的双手负在身后,手指间轻捏着一根看去很普通的黑色树枝。
另一名道人则是长得身材挺拔,有松柏之姿,相貌清奇,一双凤目,湛然有神。
此时只见那面黄身瘦的老道人,脸露歉意地道:
“燃灯道友,这次你代表玉虚宫来我西方净土极乐世界,不巧却正逢贫道即将要闭关,不过贫道师兄接引即将出关,道友还请在我西方教婆娑城中多停留几日,届时师兄他自会与道友相见。”
那被称为燃灯的道人连忙恭敬地稽首道:
“准提道兄你尽管闭关无妨,燃灯自会在此等会贵教主召见。”
“只是刚才燃灯与道兄您相商之事,十年之内,地大劫将起,届时劫难中尚需道兄之神通拯救黎民苍生,道兄此时却选择闭关,甚为遗憾。”
面黄身瘦的老道人笑了一下,摆了摆手道:
“无妨,贫道此次闭关,当在十年内出关,必不会错过那次大劫,至于燃灯道友前来商议我西方教与贵教携手平定大劫之事,想来接引师兄也不会拒绝,燃灯只需在此静待几日,必有佳音。”
“如此甚好。”
燃灯道人一脸喜意,再次稽首谢过准提道人。
然后只见那准提道人颇有深意地看了燃灯道人一眼,沉吟了一下道:
“久闻灵鹫山元觉洞燃灯道人,乃是玉虚宫元始尊之下众仙班首,今日终于得见,果然名不虚传,贫道甚觉投契,道友以后若是无事,不妨多来此处盘桓论道,我西方净土极乐世界,可任由道友自行出入。”
燃灯道人闻言,一对凤眼中异色稍闪即逝,只是却微笑不语,没有接话。
准提道人也没有再什么,招了招手,只见身后塔中走出一个俊俏的白衣童子。
“白莲,你先代你师尊款待这位阐教的燃灯道友几日,静等你师尊出关。”
“弟子遵命!”
那俊俏的白衣童子应道。
然后准提道人含笑对燃灯点了点头,转身走入了身后得那座宝塔中。
塔高百丈,共有十九层,准提道人没有用任何神通道法,就这么一个个台阶拾阶而上。
当上到第二层的时候,他的左肋之下,多出了一只手,颈项上多出了一个头。
走到第三层的时候,右肋下又多出了一只手,颈项上又多出了一个头。
准提道人摇摇晃晃地走着,最中间的那个头的脸上,双眼眼神渐渐朦胧,似乎有昏昏欲睡之意。
越往上走,他身上的手和颈项上的头就越来越多,而他的精神看去却似越来越不济,堂堂西方教的二圣之一,到了最后已经一副啊欠连的模样。
当他登到宝塔的第十八层时,赫然已经变成了一个长着十八只手,二十四个头颅的怪异模样,让人隐生畏怖之意,而中间的那个头颅上,眼皮耷拉,似乎马上就要睡着了一般。
在这座宝塔之中,每一层都放置着许多异宝,这是西方教立教无数年来积累下的底蕴,越往上宝物的等级就越贵重,不过数量也就相对会少一些。
而到了第十八层,整个塔室中只放了寥寥七八个玉盒,玉盒的样式大都一模一样,隐有洁白的光芒从那些玉盒中透出。
准提道人一副浑浑噩噩的模样走过了那些放置玉盒的石桌,来到了通往十九层的台阶之前。
和下面那些台阶不同,这通往第十九层的台阶之前,有一道殷红如血的石门挡住了去路。
准提道人走到了那道血红的石门之前,他中间头颅的双眸,已经差不多快要全部合上了,二十四个头颅全都软软地垂着,十八只手臂在身后无意识地挥舞,其中最初的那双手上,一直紧紧握着的那根黑色的树枝,被他挥手一扔,下一刻那根树枝光华大放,静静地悬浮在他身后的半空中。
然后那道血色的石门缓缓自动开了,准提道人走进了石门中,石门之后,是无尽的黑暗,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那片如墨的黑暗中,隐隐能够看见那个十八只手,二十四个头的怪异身躯,在黑暗中像是一头深海中的章鱼般载沉载浮,似是在外漂泊多年的异物终于回到了家乡般安详。
血色的石门,再度缓缓合上了。
而宝塔外的空,同时变得一片漆黑。
……
燃灯道人站在宝塔之下,仰望着那片突如其来的夜色,想起了很多很多年以前,鸿钧道祖的那次召见,微微一笑。
在众多玉虚宫门下的弟子中,燃灯是唯一当面听过鸿钧道祖讲道的人,所以他在玉虚宫的地位,向来是和其他人不同的。
他是玉虚门下,但并不是元始弟子,所谓的十二金仙见了他,也绝不敢以同辈自居。
“这就是鸿钧道祖他老人家过的,西方教二圣人的千年之眠吗?真是古怪啊!堂堂的圣人,已然与地大道相合,却每隔千年都要入眠一次……”
燃灯道人的心中,如此默默地想着。
这是一个连鸿钧道祖都不甚明了的秘密,所以在很多很多年以前,大概时这西方教刚刚立教的时候吧,那也是燃灯第一次有机会见到鸿钧道祖。
鸿钧道祖只是看了人群中的他一眼,不久之后就单独召见了他,传授给他无上的大道妙诀,帮他奠定了大罗金仙之基。
同时,鸿钧老祖也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这也是让燃灯道人困惑了很多年的事情,因为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去完成那个任务。
直到刚才的那一刻,准提道人语气间隐隐透露出的招揽之意,让他终于遇到了完成任务的契机。
让我投身西方教,去搞清楚西方二圣真正的根底么?
莫非无数年前,鸿钧道祖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的这一刻?
一时间,燃灯道人对鸿钧道祖生出了无限敬仰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