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别皇太后殿下,秦亮便离开了閤门,返回朝堂告诉诸寮、太后看中了东海王嫡子启。何况在此之前,秦亮当着众人、已表态过选择曹启,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
正月中旬,太常羊耽顺利把曹启迎接到了洛阳。
秦亮也没见过曹启,选这个不到七岁的王子,只有一个原因,那便是他不想选曹髦。曹启说是七岁,实际只有六岁多点,因为古人出生就算一岁。曹启已经乘车到达洛阳城,秦亮等人仍然没见着面。
先是文武百官等候在西掖门外,迎接曹启的车驾。官员们在马车外面揖拜,曹启却没有下车,使者羊耽出面声称、王子车马劳顿,请众官免礼。
大伙便继续簇拥着车仗进宫。长龙般的队伍往东走,很快到了止车门,所有官员都下车步行,继续北上。王子启反正都要登基了,使节羊耽等人、便仍旧让曹启乘车而行。
众人过阅门、进太极殿庭院,在太极殿东堂外停下来,宦官要带着曹启去东堂拜见太后。这时秦亮等人才见到了曹启。
只是个稚气未脱的孩子,见一面,确实看不出什么。据说有些孩子六七岁大、便会写诗了,但观之曹启,应该不是那样的神童。
等到宦官张欢出来,秦亮与之谈论了几句,更确认曹启不是早熟之人。
张欢小声谈了两件小事。说王子喜欢吃饴蜜,刚才到东堂见到郭太后,忽然哭闹着要找阿母,幸得
宦官庞黑哄好了王子,庞黑的法子就是说、他那里有饴蜜。
庞黑自然也是蒙对的,大概是猜到孩子都喜欢甜食。另外一件事,正是说庞黑。因为王子亲近庞黑,郭太后临时下诏,升庞黑为冗从仆射了,负责照顾王子的事宜。
秦亮也认识那个叫庞黑的宦官。此人既不胖、也不黑,相反他的皮肤颜色浅、骨骼细,加上脸上没有什么肉,一股阴柔之象。庞黑之前应该是黄门从官,与宦官李涛是同乡、关系也比较好;不过他是投靠了黄艳的人,凭借同乡的情分、曾多次向李涛打听有关曹芳的事。
没一会,黄门监黄艳就走出了东堂,口述太后的诏命,请诸臣准备新皇登基事宜。这也表示,郭太后认可了曹启。
既然已经迎曹启到宫中,秦亮遂下令、今天就举行典礼。事情安排得很紧凑,但算不上仓促。皇帝袞服、礼器、诏书都提前准备好了的。
典礼举行的地方在太极殿正殿。秦亮这才想起来,他出仕这么多年了,已从一个掾属干到大将军,竟是第一次走进中间那座太极殿!
秦亮早就习惯了,魏朝的各种礼仪都不繁冗,包括达官显贵结婚的昏礼、也很简洁。
大约因为出尔反尔的事,还没到习以为常的程度,所以世人不需要太长时间去强调;如同寻常年号,不必加个正字一样。拜礼下去,便表示认定了,这是我的夫,或者这是我的天子
。
只要宣读即位诏书,诸臣向皇帝行稽首礼,即是明确了君臣之义。
诏书以曹启的口气写成,当然是别人写的,内容简单但没有疏漏。首先强调之前的大魏皇帝英明神武,曹启顺应天命接受皇帝位。然后以新皇的名义,定性曹芳被废是因为失德;拥立的大臣以大将军秦亮为首,再度明确秦亮辅政的地位,郭太后则接受了大臣们的建言。
遂大赦天下,改年号正元。
年号类似正元、正统这样的,包括曹芳的正始,意思都是皇帝即位不太正常,缺什么补什么。通常新的年号、将于次年正式使用,但因为曹芳是被废黜的,所以正元年号即日生效。今年既是正始十一年,又是正元元年。
之后便是宣读贺表,奏钟鼓雅乐,然后祭祀宗庙。
记得年初那几天天气晴朗、阳光明媚,不料最近不是下雨、就是阴云天气。祭祀时烧的纸灰香灰飘出殿宇,风一吹,飘得满天都是,那叫一个阴风惨惨。
但不管怎样,新皇继位是一件喜事,按道理应该迎来大魏朝的新气象!
仪式过程不算太久,结束时也到了下午,人们这才离开皇宫,陆续散去。
……大多数官员,都往西走、然后从西掖门出宫。而夏侯玄、诸葛诞要返回尚书省,他们走出止车门后,遂沿着横街往东走。同行的人,还有光禄勋郑冲。
三人都是齐王芳在位时、受过多次召见的人,如今参加
完新皇登基大典,一时间似乎显得有点沉默。
夏侯玄放慢脚步,不时转头观察诸葛诞。两人对视了一眼,诸葛诞也渐渐感觉到,自己与夏侯玄的关系、似乎已有了些许隔阂。
至少比不上以前了。想当年两人相互标榜、吹捧文章风度,名噪一时,皆成名士;彼此间视为知己,常常相谈甚欢忘记时辰,可谓无话不谈。而今却有了一种欲言又止的感觉。
夏侯玄终于开口问道:“齐王欲封大将军为晋王、加九锡之前,公休曾去觐见进言?”
听到夏侯玄称齐王,显然他也接受了废立的事实。毕竟曹启也是文皇帝的后人,曹芳与曹启、对于夏侯玄来说,大抵没有多大的区别。
诸葛诞便道:“大将军有大功于朝廷,我只说,若是封赏不够、只怕大将军与中外军诸将不满,并未言说策封晋王之事。这也是为齐王着想阿。”
果然见夏侯玄没多大的反应。
诸葛诞叹了一声,又转头看一眼旁边的郑冲,情知郑冲与夏侯玄、估计在爽府时就认识了。诸葛诞遂说出了憋在心里的话:“李丰许允密谋之时,说要举荐泰初为大将军。秦仲明辅政之后,泰初又几番与他不善。便如这回,秦仲明欲废帝,泰初却当众哭泣、言及列祖明皇帝。若是换作司马懿执政,吾今尚能与泰初交谈耶?”
郑冲也开口道:“若是司马氏执政,定会让郭太后移居永宁宫,不就
能独掌大权了吗?如今大将军却请郭太后摄政,观之可谓大魏忠臣也。”
夏侯玄皱眉不言,琢磨着什么。
诸葛诞对郑冲的言论,也只是听听而已,要他相信郑冲、他还不如信夏侯玄!夏侯玄至少是个性情中人。
当初曹爽势大,郑冲便接受了曹爽征辟、在爽府干过从事中郎;不料司马懿兵変之后,杀了那么多爽府的党羽,郑冲却一点事也没有,反而被提拔到了朝廷!他若没有用某种巧妙的方式、暗中向司马懿表示过态度,事情就显得蹊跷了。
而且郑冲也是个妙人,来回投奔,名声却没有因此变差。像这次曹芳被废,就完全没有人说郑冲、有什么对不起齐王芳的地方。
这时郑冲接着道:“当年有李丰、许允、毌丘俭之事,大将军与齐王已无法相善,不能安生。现在却可以尽心辅佐陛下、殿下了,或真如诸葛孔明之于刘禅也。”
其实夏侯玄与秦亮没有什么恩怨,正是因为身份、夏侯玄才不能与权臣交好。诸葛诞考虑到夏侯玄的出身,便不想多劝。
他只是顺着郑冲的话,又说了一句:“秦仲明辅政以来,收复汉中三郡要害之地,攻取东关、大削东吴实力,力压吴蜀两国,称得上是魏室中兴之臣了。”
夏侯玄没有接二人的话,他想了一下问道:“太后收回策书,乃因事先知道、大将军欲废皇帝?”
诸葛诞道:“或许知道废立之事
,收回策书便是大将军的意思。或许太后不知,认为策书不妥、才做主收走。”
郑冲随即不动声色地说道:“大将军乃朝廷辅政,太后听取大将军的建议,实属正常。但若是太后自行决定,那太后摄政也算名副其实。”
郑冲敢说敏澸的内容,而且说得很容易让人接受。果然连夏侯玄也微微点了一下头。
郭太后一家的人都死绝了,郭家那些人不过是叔父、堂叔亲戚,关系似乎也不是很亲近。何况凉州西平那边的大族,在洛阳一向不受待见,外戚难以成势。郭太后又是明皇帝册封的皇后,她应该多少有一些理由、愿意维护曹氏社稷?
夏侯玄转过头,又对诸葛诞沉声道:“扬州刚起兵时,公休也在寿春,太后是怎么到寿春的?”
诸葛诞沉吟片刻,环视大街上的光景,小声说道:“太后藏身于扬州都督府,深居简出,之前无人见过。她忽然在洛阳失踪,乃因曹昭伯等人正要将她幽禁到永宁宫,估计那时候王家便与太后有联络了。”
言及于此,三人继续往东走。过了一会,他们便到达了尚书省东南边。
郑冲要去东掖门,于是站在东侧,相互揖拜道别。
诸葛诞揖拜时,忽然发现东边的重檐上颜色有了些变化。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看,便见太阳不知何时穿梭出了云层,阳光骤然洒落下来,天地间也随之敞亮了几分,竟让人恍惚有一种错
觉、误将下午当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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