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后的图书馆点着清幽安静的灯光,c1阅读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因为时间比较晚了,图书馆里的人也少了很多。
空气中泛着书卷特有的油墨香,靠窗的斯文青年半张光洁的面容被灯光拂照的宛如油画中的白蔷薇,红的唇和乌黑的根根分明的眼睫毛,对比色极为简约出彩。
他似乎察觉到什么,手指下意识按压了一下书本,唇角微弯,抬头看了过来。
脚步声便止住了。
苏秩黑眸暗了一瞬,他脚下微顿,快了薛至几步,自然又理所应当的坐到了谢慈的身边,像是好奇谢慈手里那本外壳印着浮雕的书。
苏秩和谢慈在宿舍关系最好,亲近惯了,所以下意识的凑近在谢慈的肩膀一侧,两人完全能够感觉到对方温热吐出的气息。
他轻声念出书名:“仲夏夜之梦。”
语气中带着很浅的笑意,秀丽纯善的面容一瞬间柔和下来,他说:“阿慈,你怎么总爱看第一幕?”
薛至这会儿只能坐到两人的对面,他不是喜欢看书的人,来图书馆显然是为了苏秩,闻言便顺着话道:“第一幕什么剧情这么吸引阿慈?”
谢慈捏着书页的手指下意识绷紧。
苏秩垂了垂眼,轻笑的念出声:“既然真心的恋人们永远要受磨折似乎已是一条命运的定律,那么让我们练习忍耐吧;因为这种磨折,正和忆念、幻梦、叹息、希望和哭泣一样,都是可怜的爱情缺不了的随从者。”
他的语气接近咏叹与悲悯,分明该是纯然无害的,可此时却又像一条吐着蛇信的美人蛇,他说:“阿慈这么喜欢这句话,是不是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苏秩言辞轻松的像是开玩笑,一旁的薛至心里却并不好受,烦闷感像窒息的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谢慈天天跟他在一块,有喜欢的人了却不是第一个告诉他?
或许是谢慈永远在他回首可见的地方,这让薛至产生一种古怪的想法:如果谢慈有了喜欢的人,那么对方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必然就不是他了。
这个想法确实古怪,甚至自私的像个被宠坏了的孩子。
但这次没等薛至想多久,谢慈就否认了。
是眼眨也不眨的否认,和往常的无数次一样,这无疑叫薛至松下了一口气。
一旁的苏秩就支起一只手臂,他侧眼看着谢慈,唇边笑意很是温驯,就好像他什么也不知道,彻底被眼前永远镇定的青年蒙住了眼。
三人谁都没再说话,谢慈便安静的看着手里的书,半晌都没翻过一页。
没一会儿,身侧窸窸窣窣的动静响了起来,谢慈眼角的余光看到苏秩垂头似乎给薛至发了一条什么信息,于是薛至嘴角露出一个模糊的笑意。
两人像是瞒着谢慈拥有了共享的秘密一般,他们一起站起身,走到书架从中,一排排厚重的论书遮住了他们的身影,谢慈只能隐隐听见几分低声交谈的声音。
隐隐绰绰的,像暧昧丛生的荒原一般,野火贸然生长。
其实这段时间差不多都是这样了,薛至和苏秩的关系在肉眼可见的熟悉、亲密了起来。
谢慈垂了垂眼眸,指尖点在黑白的方楷印刷字体上。
“我越是爱他,他便越是厌恶我。
我给他咒骂,但他给我爱情。”
系统卡巴卡巴了几下,谢慈最后只听到了它小声的骂了一句:“这种目标对象就是贱!”
午间下课的铃声响了许久,谢慈将课本收拾好站起身。
和他一起选修这门课的另外两个舍友问道:“阿慈,你应该还是跟薛至一起的吧?”
谢慈点点头笑道:“嗯,跟他一起,你们先去食堂吧,我等等他。”
其中一个舍友闻言便开玩笑道:“阿慈,我们都没见过薛至那家伙等你呢?你们这箭头得双向,回头你可得提点提点他。”
谢慈笑着点点头道:“他动作慢的很,你们赶紧先去吧。”
两人笑着跟他道别。
谢慈慢慢走下楼梯,其实工商管理专业下课时间跟他们一样,薛至今天上午的课是不太重要的选修课,提前下课都是有可能的。
他走到外门口,楼道里的人已经稀稀拉拉不剩几个了,谢慈耐心等了一会儿,还是没见人来。
他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晚上忘了充电已经自动关机了。
无奈只好先去食堂,食堂有共享充电宝。
秋意渐浓,树叶早已开始枯黄,被秋风横扫卷起几分,谢慈搓了搓手,只觉得有些冷。
到了食堂,谢慈先用卡刷了充电宝,然后去随意打了两个菜。
可当他端着餐盘抬头,却一眼看见前面一桌上坐着的薛至。
对方面上带着飞扬的笑意,眉弯处尽是谢慈最喜欢的阳光与耐心。
他正在与自己身前的人说着什么,气氛正好,仿佛连发梢都泛着暖意。
谢慈脚步微顿,端着餐盘的指尖泛着冷青色,在薛至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颇有些狼狈的挪开了眼神。
“阿慈,这边。”
熟悉的声音响起,不大不小,是薛至。
他们的距离太近了,谢慈想装作没听到都不行,苏秩转首看向他,他大大方方的笑着,语气却好似有些埋怨:“阿慈,怎么打你电话都不接,薛至说先来食堂等你也行,我们就先来了,位置都给你占好了。”
苏秩说着,白而细的手腕拍了一下身侧的空出来的位置。
谢慈嘴角勉强牵起一抹笑,他将餐盘端过来,很轻地坐在苏秩的身边。
薛至就坐在他的对面,谢慈低下头吃饭,安静的叫人看不出差错。
薛至张了张嘴,心里难得的产生一种愧疚感,可当他想问谢慈有没有看见他发的信息的时候,苏秩却凑近谢慈低声的说了句什么,他只看到方才面色沉默的好友轻轻抿唇笑了一下。
诚然,谢慈笑起来是很好看的,有种矜持又克制的感觉,对方总将衣衫的纽扣扣到最上面一颗,他太过温和了,简直像油画中的被封存的美人。
薛至转开眼不再多看。
苏秩这会儿靠的谢慈很近,他似乎总喜欢这样粘着谢慈,从开学的第一天就这样。
但他也知道怎样点到为止,所以谢慈竟也不排斥他的靠近。
苏秩将自己盘中的素菜夹给谢慈,笑眯眯道:“阿慈,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清炒竹笋,火候正好,我排了好久的队呢?”
谢慈眼神缓下几分:“谢谢。”
苏秩闻言便顺势的靠在他的肩膀上,手臂揽住谢慈稍细的腰身,太近了,亲昵的近乎暧昧。
他说:“我们之间有什么好谢的,应该的阿慈,平时都一直是你在照顾我。”
他的脸是纯然无辜的、声音带着些闷意,黑而大的眸中却闪过几分晦暗的情绪,手中的力度控制不住的变大。
好在他很快就松开了手,正好控制在谢慈想要推开他的时候。
薛至就在两人的对面看着,面上的笑意浅下几分,口中的食物似乎也没什么味道了。
薛至的眼神扫过谢慈被稍厚的衣衫遮住的细腰,他想,或许是因为自己在追苏秩,苏秩却看起来对谢慈好感更高一些,所以自己会产生一些落差感是很正常的。
胸口好像憋的一口气,薛至暗自想,他一定要追到苏秩。
脑海中的理智似乎在半空中浮荡,薛至根本没法理清情绪,就这样下定了决心。
时间过得很快,b大的寒假一般都放得很早,因为地区靠北,气温降下来的很快。
这次更是在元旦前两个星期就早早放假了。
谢慈和薛至早早约好了一起回家,两人一起定了十八号下午的票。
b市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谢慈穿着微厚的暖黑色棉袄,一张脸白的与雪地交相辉映,薄薄的一层皮肉像是涂了一层白釉,只余下唇上了几分薄红,无端便透出一股克制冷淡的气息。
他单手戴着手套拖着行李箱在校门口等着薛至,光站在那里,便惹人注目极了。
两人定的是下午三点的高铁票,他们从学校到高铁站大概要半个小时,但今天下大雪,谢慈便跟薛至说好了两点就出发。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了,谢慈依然没看到薛至的身影。
他蹙眉,密码解锁了手机,给置顶的电话号码打去一个电话。
“嘟嘟——”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
谢慈按灭了手机,他担心薛至出什么事,便打算直接去对方宿舍楼找人。
但到了寝室,谢慈一遍遍的敲门却都没有人回应。
直到旁边寝室的人推开门看到面色泛着红的谢慈,他有些惊讶道:“谢慈?你怎么还在这?薛至不是和苏秩一起去参加摄影社举办的活动了吗?”
对方的语气有些关切:“你没跟他们一起吗?”
谢慈浑身一僵,很快的垂了一下眼,眼睑处分明还透着几分粉意,他微笑着说:“没一起,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今天谢谢你了。”
谢慈转身离开的背影有些仓皇,叫人看着便产生一股难言的怜惜感。
外面的天色有些阴阴的,谢慈漫无目的的走在雪地上,偶尔有一对对食指交缠的情侣从他身边经过。
谢慈隐隐还听到有人问,这是谁行李箱,怎么就丢在路边了。
他什么都不想管。
太累了。
熟悉的笑语从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谢慈抬眸看过去,正看到薛至侧对着他,宠溺地揉了揉苏秩毛茸茸的头顶。
就这样吧。他想。
早该有这么一天了,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飘絮般的雪落在他的头上,谢慈已经转身离开。
“提醒,备胎人设当前评分为b-,人设饱满为百分之五十五。”
006咬着小手绢说:“好虐。”
它幻化出一只白色的机械猫猫,机械白的眼眶有一层数据笼罩起来的红晕,黑眼珠透亮,看起来竟有些可怜兮兮的。
系统的真身是很少会给别人看到的,因为它们的真身通常会带有系统本身的核心数据,如果被心怀不轨的人看到了利用起来会很麻烦。
意识空间轻轻卷起一股清风,吹得系统身上的人造绒毛微微动摇,像有人正在轻轻安抚它一般。
谢慈动了动手指,声音难得带着几分真心的温柔:“不哭了,回头我们虐回去就是了。”
他叹气,只能说这个系统真的意外的符合他的心意,完全满足了他毛绒控的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