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声解约的事很快就尘埃落定了。
当这个消息被通知到WZ一队时,大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严塘首先就炸开了,骂骂咧咧地恨不能冲上俱乐部会议室,手刃几个管理的狗头,然后再抓着楚云声喷一顿。魏修文也很不解俱乐部和楚云声的决定,更担忧两个月后的全球赛积分赛初赛。
王路真和赵峰也都又震惊又忧虑。
唯一称得上神色如常的,就只有被提前通知过的沈暄沈队长。
魏修文蹲在训练室里给战队经理打电话:“云声之前不是谈了续约的事吗?怎么突然就要解约了?就因为这两天网上闹起来的事?”
电话另一边也是无奈又无力:“……与网上的事有一点关系,但算不上主要原因。Cloud在WZ的这两年一直坐冷板凳,没有首发的机会,前段时间第一次正式比赛,杯赛成绩又不理想,管理层怀疑他心态有问题,再加上他的心理状态确实不佳,所以不太看好他留在WZ了。”
“Cloud的合约原本就是下个月到期,之前打算续约的合同还没签,已经作废了。解约的事,也是Cloud主动提的。”
严塘在旁边听着电话冷笑:“我看就算老楚不提,俱乐部也打算和他解约吧。训练赛视频是怎么流出去的,上头心知肚明。现在离年底的全球赛积分初赛只剩下两个多月了,队长的手还没好,老楚可不容易磨合出点儿样子,又要走了,那好了,就让管理大大们告诉我,咱从哪儿再薅来第五个人打比赛?”
战队经理道:“有老板的意思是从二队调人,过来试试……”
严塘:“呵呵。”
魏修文脸色沉了沉,挂断了电话。
训练室再度陷入寂静之中。
不管出于么么理由,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也不管接受还是不接受,楚云声解约的事也都已经成了定局。
虽然很突然,但却是事实。
沈暄靠着电竞椅,扫了眼周围几张面无表情的脸,开口道:“都收拾收拾,裴记老火锅,吃散伙饭。”
严塘四人沉默片刻,离开训练室回自己的房间换衣服去了。
沈暄在走廊里等了会儿,才看见楚云声从会议室的方向出来。
“队长。”
楚云声并不意外沈暄在这儿等他。
前天中午,楚云声对着战队经理提出解约的时候,沈暄就给他他想要的答复。
沈暄偏头看向楚云声,眯起眼笑了笑:“严塘想把你头拧下来。你是合约到期,半带逼迫地不得不离开,他就气成这样。你说要是轮到我,他会不会想把我脑壳都碾成末?”
“不会。”
楚云声轻车熟路地握起沈暄的右手,边按着经络,边垂眼道:“你还是他的队长。魏修文和严塘,你会带走。”
沈暄的眼皮颤了下,却没否认:“严塘容易些,魏修文是WZ的副队,当初剩下的老人,俱乐部想培养他接我的班的,不好拐。要是两个都能带走,我可得大出血。”
“但也没办法。”
沈暄叹了口气:“做爸爸的享福去了,总不能还让乖儿子落在火坑里。”
楚云声淡淡道:“俱乐部不会让魏修文做队长。我走了,补上来的会是黎柳。”
沈暄皱眉,正想再说什么,手机就响了。
严塘几个已经收拾好,在楼下等着了。
沈暄又叫上了唐莫,一行人开车到了裴记老火锅,满满当当点了一大桌子菜。
在这顿饭开始前,楚云声一度以为严塘他们会就这突如其来的解约询问他,或者是表达被隐瞒的愤怒疑惑。
但都没有。
他们对解约的事只字未提,就像是平常的聚餐一样该吃吃该喝喝,满嘴跑着火车和段子。只是严塘非常恶劣地给楚云声选了一个特辣锅底,然后拼命给他涮菜叶子,把红彤彤的辣椒油堆满他的碗碟。
而在发现楚云声面对特辣依然面不改色后,魏修文又站了出来,抱上桌两箱啤酒,几个人连敬酒的借口都不屑找,就开始狂灌楚云声。
最后楚云声清醒依旧,WZ的几个除了带伤不能喝酒的沈暄外,全都喝趴了。
热气腾腾的火锅,浓郁的酒香,还有年轻人们含混的笑声喊声——楚云声含着一口锅底的火辣和一口酒气的清冽,忽然有些懂了沈暄对电竞、对队友的眷恋和不舍。
这里有意气风发,并肩荣耀,也有黯然离别,无可奈何。
这里或许没有永远年轻的选手,但却一直存在少年的心。
……
楚云声解约的流程走了大约一周,一切确定后,WZ的官微立刻就挂出了WZ-Cloud合约到期离开的消息,配合着这段时间WZ内鬼的热搜,让围观群众吃了一口爽口大瓜。
很多营销号更是将楚云声解约的事编成了一出谍战剧,把楚云声脑补成了其他俱乐部派来的间谍,把杯赛失利解释成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几大豪门战队都被列入怀疑名单,搞得电竞仿佛商战一样。
还有媒体猜测楚云声是坐够了冷板凳,怀才不遇,故意不续约离开WZ的,实际上已经找好了下家,杯赛演WZ就是给新东家的投名状。
也有爆料称,楚云声和WZ的队员们不合,被排挤得没办法了,只能解约另寻出路……
等等。
没什么重要比赛的休赛期里,闲得蛋疼总想搞个大新闻的电竞媒体们抓着WZ的热度就是一顿猛蹭,报道一个比一个花里胡哨,全都说得头头是道,好像亲眼所见,亲耳所闻,只是可怜了围观群众,嘴里的瓜塞得太多,都分不出是真是假了。
在内鬼事件的热度被炒到顶峰的时候,WZ的宣传部门又突然“无意间”爆出了楚云声患有临场恐惧症的消息,再次引起众人哗然。
这操作看似是给楚云声洗白了一把内鬼的名声,但在明眼人看来,都清楚这是WZ的狠招,想要堵死楚云声的职业道路——一个有临场恐惧症,一到正式比赛就掉链子的职业选手,就算技术不错,又有哪个战队会要?
一些原本打算接触楚云声的战队在听说这个消息后,也都暂时搁置了自己的想法。
临场恐惧症或许算不上么么救不了的硬伤,但没人喜欢冒险赌这个,而且War联盟里最不缺的就是年轻的天才,何必吊死在一个替补身上,新鲜的血液随时都有。
所以,虽然网上有关楚云声和WZ的电竞新闻闹得沸沸扬扬,但现实里,除了一些朋友的关心,楚云声却并没有受到太多打扰。
在合约到期前,他还可以继续住在WZ的基地,只是不再参加日常训练。这对楚云声来说也算是个好消息,这让他有充分的时间去天桥底下做无证行医的老中医。
这个世界中医发展极好,传承没有太多断层,在大众眼里也有着相当正式的地位,甚至衍生出了一些中医药文化,不少城市都有一两条围绕着中医院修建的中药街,开设着许多药房和门诊,供人寻医问药。
而在这些中药街周围,也有很多摆地摊算命的,或是鬼鬼祟祟卖家传偏方的。
后者大多没有行医资格,也常有骗子,但架不住有市场,有人信,所以天桥附近这类偏方摊位也是极多。
楚云声在确定要治疗沈暄的手伤时,就去定了一个摊位,这几天闲下来了,他就离开基地,贴上胡子,化妆成老中医,去天桥底下给人免费看诊。
看诊归看诊,楚云声并不会随意开药医治,甚至在刚来时还很是无情地举报了一波周围摊子上骗钱的偏方。
事实上,如果不是楚云声想提前接触一些类似沈暄那样手部神经受损的病例,将这个世界的中医知识与自身所学的那些旧物融会贯通,他也不会在没有获得行医资格的时候就来给人看病——即便他在之前的某个世界里已经做了许多年的老中医,但在这个世界,这依旧是不合法的。
只是楚云声同样清楚,这个世界他的行医资格一时半会儿很难下来,他近期通过正规途径接触病人的可能性也几乎没有,所以无奈之下,也只能出此下策。
甚至楚云声都已经决定好了么么时候去举报自己无证行医。
当然,在此之前,他需要从这些手伤病人中获取一些灵感,琢磨完善出一套最佳的治疗方案——如果要让沈暄的手恢复正常人水平,那对他来说其实很简单,但楚云声想要的不仅仅是这样,手对电竞选手来说太重要了,他要让沈暄的手恢复到巅峰。
这段时间下来,楚云声已经有了些眉目。
不过,还没等他的治疗方案彻底成型,一直隐忍不发的沈暄,就终于按捺不住,一把撕下了颜翔虚伪的脸。
颜翔冲进来时,楚云声和沈暄正在一楼吃饭,严塘和王路真在旁边研究泡面的花样泡法。
饭厅的玻璃门发出咣当一声巨响,吓得严塘差点把泡面桶扣在王路真脸上。
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颜翔撞开门,几步就要冲到沈暄面前。
楚云声眼角余光瞥到了颜翔的动作,略一抬脚——
砰的一声,颜翔猝不及防,直接表演了个现场一字马,摔得脸都绿了,满腔的怒火跟被兜头浇了桶凉水一样,一下子熄了一大半。
“颜少,你的蛋……还好吧?”严塘小心探头道。
“怎么摔了……”后头黎柳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把颜翔扶起来。
楚云声若无其事地收回脚,动作自然得没被任何人察觉:“刚擦的地板。”
“没事!”
颜翔站起来,挥开黎柳的手,脸色更加阴沉。
他冷冷瞪了严塘一眼,然后看向饭桌前的沈暄,疼痛与愤怒交加使得他英俊的面容显出几分扭曲的狰狞来。
颜翔压抑着怒火,沉声道:“沈暄,你知道埃里克医生被带走了吗?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敢举报埃里克医生……你的右手不想要了?”
“颜少这话不对。”
沈暄放下手里的叉子,勾起唇角,饶有兴致地抬眼,轻声笑了下:“我正是想要这只手,才举报了埃里克。你说,这人是怎么长的,才能干出那些孤儿的操作呢?”
作者有话要说:《六年电竞,三年喷人》——素质选手·沈暄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