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城府衙大堂里,众人齐聚一堂,然后看着刘益守身边站着的徐娘子,心中暗暗感慨。不愧是高阳王府舞姬出身,这腰身的比例简直一流,一看就是常年锻炼的,身材看着太有张力了。
听闻高阳王当初搜罗魏国美女到了痴迷的地步,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嗯,跟他们说说高阳王府的事情,毕竟不是所有人抄家的时候都在。”
刘益守轻声对身边的徐月华说道,后者双手拢袖,很是恭敬的给他行了一礼。刘益守这才回过神来,原来自己现在已经是“北海王”了。
不经意间,活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物,美女有一群,手下小弟也有一群了。
“元雍的高阳王府非常大,足足占据了洛阳城的四个坊。里面池塘、假山、园林一应俱全,一般人进去都不一定出得来。
元雍有几十间房装各种财帛,铜钱,丝绸数都数不清,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有多少,哪怕是洛阳城的皇宫,其实也比不上元雍的宅院。”
乖乖,这特么厉害了啊!
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洛阳城四个坊有多大,他们还是有概念的。唯有对元雍十分熟悉的于谨老神在在,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稀奇的。
刘益守给徐月华使了个眼色,示意她继续。
“元雍每次吃饭,都要吃掉十万钱。而且必须是地上跑的,天上飞的,水里游的一应俱全。不仅如此,每一样他都只吃一点点,有些甚至原封不动。吃不完的也不给下人,而是全部都要倒掉。”
府衙大堂内的众人,虽然不明白刘益守为什么要说元雍这个早已死透了的家伙,不过听到徐月华如数家珍的说起这位高阳王的事迹,一个个都啧啧称奇。
能把吃饭玩成行为艺术,玩出仪式感来,这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哪怕你很有钱。说白了,炫富也是很讲究天赋的,像普通人暴富,能想到的也不过是吃一个饼就往地上丢一个饼而已。
从这个角度看,高阳王元雍足以当他们的老师了。
“元雍还有仆从三千,女仆五百,宠妾百人。其中大部分人妾身都不知道叫什么,元雍本人,也有很多人叫不出名字来。顺便说一句,妾身只是女仆之中的一位,还够不上当宠妾。”
说完,徐月华对刘益守行了一礼,然后乖巧的退到后堂。
徐月华这种级别的居然都不是宠妾,踏马的,元雍果然该死!
众人心中似乎并不觉得这样的人死了有什么可惜的。
“你们能想象这是怎样的生活不?”
刘益守好奇问道。
大堂内所有人都是满脸古怪,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其实他们当中很多人,在刘益守前世的历史上,即使发达了,官职升得很高了,生活也是较为朴素,直到死都没见过什么叫“酒池肉林”。
当然,杨小胖除外,他跟着高洋什么都见识过。
“当初,我去抄高阳王府的家,也是被这一幕跟震撼了。嗯,这个叫什么来着,对,这个叫贫穷限制了我们的想象。
发达了就吃点肉,唉,你们是不是也这么想呢?”
刘益守拍了拍手,像是恍然大悟一样说道。
可踏马说得地道了。只是,把大家特意召集起来开会,就是说个寂寞?
王伟实在是受不了刘益守在那里说些无聊的事情,他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主公,我们不是要说泰山羊氏的事情么?”
“诶?羊氏么?他们算哪根葱啊。”
刘益守摆了摆手,轻叹一声道:“我多次跟你们讲过,要对底层的百姓们好一点,要低着头看地。这不是说要求你们当圣人,而是那些农户也好,流民也好,实在是没什么好压榨的,懂么?”
他慢悠悠,一字一句的说道:“梁国皇帝萧衍,他有个弟弟叫萧宏,你们知道他多有钱么?”
多有钱?
众人面面相觑,实在是搞不懂刘益守的消息渠道怎么这么野,连梁国的事情都知道。
“这么说吧,萧宏王府里高屋飞甍,仿佛帝宫;侍女千人,争芳斗艳;库房百间,积钱三亿,绢帛、奇珍无数。
跟萧宏比起来,元雍那只是个小有财帛又喜欢显摆的废物罢了。”
梁国!梁国!
包括王伟在内,很多脑子灵醒的人,都嗅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魏国残破,连年战乱,百姓流离失所,民不聊生。
不管是麾下的士卒也好,手里的财帛也好,府库里的辎重也好,都不会凭空变出来。
这些东西,有两种方法可以得到,第一个是找一块安全的地盘,在那里修生养息。招募民众从军,训练精锐,以一地之物供养一军,以待时机。”
刘益守这话有点废,却也是金玉良言,只是有太多人说,所以并不显得奇特罢了。在场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打算的。
“但是呢,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咱们靠自己辛辛苦苦的种地,那是发展不起来的,所以,应该怎么办呢?”
“去抢?”
站在府衙靠后位置的彭乐喃喃自语的问道。
要发横财,当然要靠抢。但是,抢劫也是个技术活,抢谁,怎么抢,怎么善后,这些都不是鲁莽之辈可以搞定的。
“可不就是去抢么。但是,咱们不能把自己的名声弄臭了,不能去抢辛辛苦苦劳作的百姓嘴里那点东西。既然梁国的萧氏很有钱,那咱们就要往南面走,不能再往北回去了,这个道理,你们都明白么?”
绕了一大圈,总算是进入正题了!
只不过还有个大问题,梁国平稳发展了好几十年了,现在北伐军都在魏国为所欲为,难道你以为人家都是泥巴捏的?
“主公说得不错!我们下一步就是要南下!只是泰山羊氏的羊侃……”
如果要南下,泰山羊氏是绕不过去的坎。南下的话,兖州是必经之路,先到兖州,解除羊侃的围困后,再借着追击的名义,继续南下到任城(山东济宁),再到彭城。
等到了彭城,路就宽了,到时候想走哪里都可以。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羊侃麾下那几万精兵,都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不稳定因素。
“那咱们就去泰安嘛!”刘益守满不在乎的说道!
在场众人大惊,为什么要去泰安啊!这实在是有点看不懂啊!
如果按照正常的行军路线,他们现在应该先往西走到东平郡,然后再沿着济水到任城,并以任城为大本营,攻打正在围攻兖州的羊侃军。
但是现在要去泰安……怎么去呢?被历城以南的一系列山脉挡了路啊!而且去泰安能做什么呢?这座城池就在泰山脚下,刘益守前世的时候还是个旅游城市。
泰安在历城的正北面,而且彼此间还隔着山。哪怕刘益守前世,济南到泰安也只有一东一西两条高速主干道!
以那边为据点,似乎不是个好主意!
“主公,我们去泰安,能得到什么呢?”
杨愔有些不安的问道,毕竟,之前那个羊氏一族的人,就是从泰安而来找他打听刘益守是什么想法的。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咱们去泰安,除了登泰山,还能做什么呢?”
刘益守卖了个关子,微笑着对众人说道。
……
“你是……”
看着眼前很是眼生的阳休之,元子攸有些莫名其妙,他还以为刘益守麾下那些人,至少眼熟是可以做到的,没想到居然派了个新人过来,还这么年轻!
“在下阳休之,见过天子。”
阳休之不卑不亢的给元子攸行了一礼,态度显得有些冷漠。不过元子攸对此毫不在意,他要的不是臣子对他热情,而是跟他说话的人,要够分量!
只要能平掉魏国的内乱,元子攸可以把自己的脸送给刘益守打,左脸打肿了换一边继续!
“刘都督……北海王这次,果真是打败了邢杲,还将其活捉了?”
元子攸兴奋的当着阳休之面拆开竹筒,一目十行的看完战报,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好!”
他连说了三个好,阳休之也只是淡然的对他拱手行了一礼,无喜无悲,似乎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都督说,他不要赏赐,只要战场上的临机之权。如今羊侃麾下精锐仍然有数万,都督打算南下兖州,与羊侃决战。
羊侃有可能南逃,我军定然会追击,这就希望地方上不要掣肘,多有不便可能贻误战机。”
阳休之说得好听,其实把话翻译过来,那就跟尔朱荣别无二样了。
尔朱荣是太原王,刘益守是北海王。
尔朱荣麾下有自己掌控的军队,刘益守麾下也有自己掌控的军队。
尔朱荣自己供养自己的军队,刘益守也是自己供养自己的军队,这二者跟朝廷都没有任何关系。
甚至还有,尔朱荣玩弄过元子攸的嫡姐元季瑶,而刘益守则干脆把元子攸的庶姐元莒犁收后院了。只要元子攸能冷静下来,就会立刻察觉到,其实刘益守就是个翻版的尔朱荣罢了。打仗虽然比不得尔朱荣厉害,可政治手腕却比尔朱荣强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么为什么元子攸现在对刘益守并无恶感呢?
因为现在整个魏国的各路军头,只分为明里不把他放在眼里,和暗地里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区别。河北的高氏兄弟,李元忠封隆之所部,近在咫尺的费穆,谁又真的是“赤胆忠心”,可以把心挖出来给他元子攸的?
想到这里,阳休之心中忍不住冷笑,来之前,刘益守告诉他态度一定要冷淡一点,稍稍倨傲一些。因为只有冷淡和倨傲,才是打了胜仗应该有的态度!
要是太谦卑,元子攸反而会疑神疑鬼的!
“呃,北海王,能不能,朕是说能不能从背后,截断梁军的退路,然后和费穆前后夹击陈庆之的人马?”
元子攸小心翼翼的问道,那态度,仿佛阳休之是皇帝,他是臣子一样。
“这不可能,千里奔袭撅上将军,现在北海王的军队,要是返回荥阳,途遥路远,等到荥阳,只怕不等陈庆之动手,我们自己累都累死了。
临行前,王爷已经把要说的话写信里了,其他的事情,王爷做不到,我这个臣子更是做不到。”
阳休之断然拒绝了元子攸的提议。刘益守临行前交代,无论元子攸说什么,提什么要求,只要拒绝就好,不要给对方任何幻想。
果不其然,恼怒的神色一闪而过,元子攸脸上挤出一分笑容说道:“朕知道,朕知道。那你快回去禀告吧。”
“告辞!”
阳休之故作粗鲁的对元子攸草草的行了一礼,转身便走没有丝毫停留。等他走后,元子攸才像是力气被抽干一样,瘫倒在大殿的龙椅上,双目无神的看着大殿的柱子。
皇帝,全天下最有权势的人,按道理来说,这样的日子应该很有趣才对。但是,作为一个傀儡子君,洛阳城里到处都是尔朱荣留下监视的眼线。国内领兵的各路人马,都是野心勃勃之辈。
元子攸觉得这样的日子,似乎又没什么意思。现在连刘益守派来的属下,他都不敢把对方怎么样。因为一旦刘益守发威,在青徐之地跟南梁暗通款曲也好,自立为王成为下一个邢杲也好,对魏国来说都是灾难性的致命一击!
现在元子攸是真感觉到后怕了!能把这个局面稳定住,对他而言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
建康台城太极殿内,皇帝萧衍正在打坐,一边静静的数佛珠,一边如同入定一般动也不动。一位中年文士急匆匆的想入大殿,结果被门外值守的军士拦住。
“陛下正在礼佛,贺琛,你是不是想谋反!”
贺琛现在是萧衍的宠臣,所以值守的军士没有翻脸。一般这种情况,可以直接把对方拖下去等候发落了。
“那行吧,我就坐在这里,等着陛下礼完佛。”
贺琛无奈叹了口气,他也不想为难守门的卫士。
结果这一等就等到了华灯初上,穿着僧袍的萧衍,才慢悠悠的走了出来。
“国宝啊(贺琛表字),你在这等了许久,所为何事啊?”萧衍一脸和善的问道,摆了摆手,屏退了门外的卫士。
“邢杲在历城以东的巨合城大败,还被对方活捉了!现在青徐的羊侃处境十分危险,若是不能救援,迟则生变。”
贺琛面色肃然说道。
“朕听说邢杲不是有十多万人么?这就败了?”
萧衍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对,微臣也有些难以相信。可是好多北面传来的消息可以互证,邢杲确实完了。”
“嗯,朕知道了。”
萧衍淡然的说了一句,似乎这一切与自己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