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子友是南郑国原鹿城人士。
如今官拜南郑国兵部侍郎,由于南郑国和南边的西晋最近一直在打战,火热焦灼看不见清晰明朗的局势,所以忧心忡忡,来到孤山寺上香礼佛,替国主问问寺庙的高僧,未来局势走向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若是这般消耗下去,国力本就不如西晋的南郑,必将水深火热,万劫不复。
站在孤山寺外,瞧着在春季显得格外青翠的修竹,想到这些年在官场的摸爬滚打,虽然有家族在背后支撑,可几位政敌依旧好几次差点将自己逼入险地。其中,自己从小玩到大的好友,原鹿城马家马甲出力甚多,好似在前程面前,曾经引为一时美谈的的原鹿城卢马之交,就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事态人情淡淡的像一层薄纱,或许正是因为两人年少时曾一同乘马来到京都问前程,沾染了帝都的繁华,如今才落到这般地步。
卢子友自嘲般的笑起来,伸手抚摸着面前的修竹,昨夜住在小楼听了一夜的春雨淅沥滴答,今日一早,深幽的小巷依旧有人叫卖杏花。风雨飘摇,这世道和这百姓,大概是唯一不变的了。
桃红柳绿的孤山耸立在帝都城内,煦暖的阳光照耀,和柔的东风吹拂,寺庙楼阁上卷起帘拢,凭栏远望。院中杨柳依依,秋千轻轻摇动。院外黄莺啼啭,燕子飞舞,小桥流水旁花瓣飞落。
走进孤山寺,被知客僧引到一间洁净的禅房内,想起故乡原鹿城,每到春季,往城外走去,就能看见城郊遍布鲜艳的花朵,老农拉着老牛在一望无际的田野里春耕,偶尔有蝴蝶会大胆的停在游人肩头,鸟儿在树梢上歌唱。
叫年岁与他一般大的老仆取来纸笔,煮上一壶家乡带来的茶,自己站在窗台前铺开小纸从容地斜写着草书,在小雨初晴的窗边细细地煮水、沏茶、撇沫,试品名茶。
一阵阵轻轻的春寒袭上禅房所在的小楼,清晨的天色,此时突然阴沉得竟和深秋一样,令人兴味索然,西南的春季,天色说变就变。
回望画屏,淡淡烟雾,潺潺流水,意境幽幽。
卢子友搁笔端起旁边的清茶喝了一口,站在窗台前看见某位白衣老僧在知客僧的陪同下往禅房走来,即将进屋时,老僧抬头对卢子友行礼微笑。
走进禅房,两人相对而坐,老仆和知客僧在一旁候着。
“卢施主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自然是为国事,两国交战,如今陷入焦灼,佛门何以教我?”
老僧叹息一声,诵了一声佛号,低头不语。
“大师,国主还等着佛门出手平定战局,赶走侵占国土的西晋贼子。”
面对卢子友的再次提问,老僧终于抬起头,望着对面的卢子友,起身说话。
“卢施主请跟贫僧来。”
卢子友莫名其妙的跟着老僧走出禅房,穿过殿宇来到一处院子,正有许多僧人静坐在地,对着地上的肉块诵经。
“这是……”
“卢施主请看。”
老僧伸手指着对面的殿宇外面的墙壁,上面有一行龙飞凤舞铁画银钩的大字。
“万妖之主,有债必偿。”
卢子友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地上的肉块,有些上面还带有破碎的白色僧衣,看样子是寺庙里的僧人。
“万妖之主,乃何方大妖?”
“卢施主有所不知,这万妖之主,原本乃是大山内的一条普通竹叶青,后来遇见衍星宗当年的半仙林虞,被带出大山,镇压在乾国皇宫梳理气运,却不料被其逃脱,拜入仙道盟青冥剑宗渡劫期修士郑隐门下,从此一飞冲天。”
“竹叶青,蛇妖?”卢子友皱眉问道。
“是的,几十年前,蛇妖渡劫化成完整蛟龙,我佛门曾派人前去渡化,想要将其引入空门,脱离苦海,被魔道阻止,今日这妖孽,来报仇了。”
卢子友瞥着嘴没有说话,人家好歹是仙道盟的弟子,也算是有背景的神兽,佛门这般不当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吃相也太难看了些。
“大师……”
“砰~!”
一阵破风声传来,箭矢疾速射进了老僧的头颅。
一身修为来不及施展,金刚法相甚至没有运用的机会,就被一根长剑般的箭矢射穿了头颅,老僧的双目和嘴角,还保持着苦笑的模样。
“轰——!”
卢子友,知客僧,老仆,原本就被忽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手足无措没有反应过来,此刻又被惊天轰鸣的爆炸声吓得浑身颤抖,年轻的知客僧更是直接瘫软在地上,冷汗淋漓,某些液体流了一地。
“她还在周围没走,快躲进大殿里去。”
许多坐在地上诵经的僧人纷纷起身跑进大殿躲避,卢子友在老仆和僧人的搀扶下跑进大殿,陡然间见到这等情景,双手禁不住剧烈发抖,膝盖酸软,几乎站不直身子,问道:“为……为……为……”喉头干枯,发不出声音。
大殿内一时间人心惶惶,心乱如麻,始终定不下神来。
某位大德高僧推开殿门,走了进来,瞧着慌乱的众人,眯着眼眸望过来,嗤笑一声:“怎么,怕了?虽然这万妖之主已经是世间少有的蛟龙,但左右不过是元婴期修为,大家伙平时杀的妖怪少了吗?别的不说,就说眼下咱们孤山寺,哪一年不去大山里灭杀上百妖怪,别说元婴期的妖将,就是大乘期的妖王,也不是没杀过,她一条元婴期的蛟龙而已,唬得住谁啊?!!”
此时一位年轻僧人跌跌撞撞的跑来,站在大德高僧的身边,哭丧着脸。
“厨房的真定师兄,刚被妖孽一箭灭杀了,尸骨不存,那根箭矢射中真定师兄后,冒起熊熊烈火,瞬息间就将真定师兄烧成了灰烬。”
大德高僧铁青着脸,转身瞧着屋檐外的天空灰蒙蒙的一片,风雨如晦。
“下三滥的孽畜,就只会偷偷摸摸的暗箭伤人,倘若真是英雄好汉,就光明正大的到孤山寺来,咱们明刀明枪的决一死战。这般鬼鬼祟祟的干这等鼠窃勾当,中原修士中有谁瞧得起你?”
刚要走出殿宇的屋檐,院子里的两根旗杆被漫天风雨形成的气刃齐根截去,大德高僧心下更是烦恼,直到此刻,这孽畜已下手杀了孤山寺中二十余人,却始终没有露面,亦未正式叫阵,表明身分。
大德高僧忍不住心想:“究竟是不是那孽畜还不好说,瞧这手段有点像散修盟的那位十三盟主之一,权星岛天机阁主人张羽。”
卢子友站在大殿内,望着窗外阴沉沉的天空,柳絮飞舞如虚无缥缈的梦境,丝丝细雨落下如同此时众人的忧愁,再看那大殿窗台前缀着珠宝的帘子正随意悬挂在小小银钩之上。
他心想:“佛门与眼前的此情此景,何其相似。南郑危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