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众人已经挨个过目了猎户递上了的罪证——司马具和铁矿负责人往来书信。
最后落到了司马具手中。
“司马爱卿,可有话要说?”
司马具低垂眉眼恭顺模样,丝毫不见慌乱说:“上面确实是臣的字迹,也是司马家家主的印章,可臣从未写过这东西,更没做私铸兵器谋逆之事。”
“那信上的东西你如何解释?”太子问。
“这……笔迹是可以冒充,至于这印章,自然也可以作假。”
说到这里,司马具瞥了一眼跪在大殿里瑟瑟发抖的猎户,又说:“甚至臣都怀疑,这个猎户是不是被人利用,来诬陷臣的。”
“草民不敢,草民确实是看到了深山里面的矿洞,而且还在里面发现了很多兵器,草民所言千真万确,若是有任何虚假天打雷劈。”
猎户紧张的声音都快不成调了。
“那你一个猎户,手中为何有这些东西?”司马具问。
“是一个年轻人交给我的,虽然他没说他的身份,但我差不多也能猜出来他,应该是西南军营里的将士。”猎户说。
司马具眼中神色没见任何变化,又问:“你就如此信任那人?就不怕他诓骗于你?”
猎户快速瞅了他一眼,做了一个吞咽的动作,可是想到什么又马上壮了胆子。
“他不会骗我,这些年来司马家的人在西南作威作福,苦的还是我们老百姓,我为何放着好好的生活不过偏偏一个人住进了深山?就是司马家的人霸占了我的良田和房子,若是不进山,我怕是连活路都没有。”
“在我们那儿,像我这样的人可不少,可那将士跟司马家的人不一样,他不仅允许我们在山中狩猎,还在山下给我们分配了田地,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还被他带进了军营。”
“那将士是真心为我们着想,这些东西也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拿到的,他说那铁矿短时间转移不走,朝廷若是不信大可以派人去调查。”
猎户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足以看出来这个将士在西南军中地位不低,不然飞不了他这么大的底气。
司马具已经猜到了那人的身份,他问这么多也不过是知道西南的内鬼是谁。
“那是何人?”金銮宝座上的皇上开口问。
“草民不知,那将士说不能透露他的身份,因为会给他招来杀身之祸。”
金銮殿里一阵寂静,皇上视线落在司马具身上,问:“司马爱卿,还有话可说?”
“臣冤枉,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臣无法认。”司马具说。
皇上按压了一下眉心,问:“你说字迹和印章是冒充的,那爱卿能否把印章拿来比对一番?”
司马诀还是那一副镇定的模样,说:“东西不在臣手中。”
“你是司马家家主,东西不在你手中还能在旁人手中吗?”太子冷声问。
“确实不在臣手中。”司马具平静道。
“呵,你可别说东西被窃。”太子说。
“这种贵重的东西,倒也都不会被人窃走,”顿了一下,司马具才说:“前几年皇贵妃娘娘被册封贵妃,臣自知司马家的荣耀都在娘娘身上,以表对娘娘的敬重,当年臣就把代表家主的印章交给了娘娘保管。”
他这话说出来在场没一个人相信。
可他们也没证据说司马具说的就是假的。
“那信中的字迹怎么说?”太子问。
“殿下有所不知,皇贵妃娘娘还待字闺中时就写了一手好字,更是擅长模仿臣和兄长的字迹,这些年来也没少以臣的名义给西南那边安排事情。”
一番话说出来,极其无辜,把所有罪名推脱的一干二净。
金銮殿又是一阵寂静,只剩上方皇上手中串珠发出的细微声音。
“传皇贵妃。”
皇贵妃刚和二皇子说完了事情的经过。
二皇子脸色别提多难看了。
“母妃,那可是杀头的大罪,你就这样认下了,知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二皇子着急得都快要拍桌子了。
“知道,可是没办法,你知道的,你舅舅他有多无情,若是我不认下来这罪名,司马家就完了,而我们母子两个也得不到好下场的。”
皇贵妃已经恢复了镇定,只是眉眼间的神色依旧疲惫憔悴。
“你别认,我们现在就去父皇面前说清,父皇不会为难我和您的。”
说着二皇子拉着她就要起身,皇贵妃按住了他的手。
“你怎么这么傻啊?你父皇恨死我们母子两个了。”
“为什么?您也是他的妃子啊,我是他的儿子,只要我们说清楚,父皇还是能原谅我们的……”
“够了,你知道皇后是怎么死的?是被我害死的,若不是这么多年司马家存在,你父皇早就杀了我偿命!”
皇贵妃胸口起伏,看着二皇子的眼神又是不舍。
“儿子,你现在速速回漠北,不要管母妃,也不要管司马家,知道了吗?”
二皇子摇头。
他如何能不管。
也就在这个时候,金銮殿的宫人过来宣皇贵妃过去。
“看来时间到了。”
皇贵妃起身,对嬷嬷说:“我进去换身衣服,你给二皇子看茶。”
嬷嬷接收到了皇贵妃眼神,去给二皇子倒茶。
一路风尘仆仆,二皇子也口渴了,嬷嬷端上来茶什么也没想就灌了下去。
可茶水下肚不过眨眼间,脑袋一阵眩晕。
看向嬷嬷平静的神色,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猛地起身把桌子上的茶杯扫落在地。
可还是没撑住沉重的身体,摔倒在地。
皇贵妃出来,已经换了身衣服,也简单妆点,看了一眼昏迷的二皇子,说:“你留下照顾他。”
“娘娘……”
皇贵妃摆手,走出了这个空荡荡的宫殿,外头阳光照在身上,却是刺骨的疼痛。
外头御林军把她送到了金銮殿,所有人视线都落在了她身上。
皇上跟方才坐姿都一样。
“把东西拿给皇贵妃瞧瞧。”
那几封书信被送到了皇贵妃手中。
皇贵妃也是第一次见这些东西。
她平静看完,皇上问:“这东西你可熟悉?”
皇贵妃没说话,视线扫过皇上,随后又看向太子和陈培尧,最后才把视线落在了跪在大殿正中央猎户身上。
“这是什么东西?”她问。
“司马爱卿,告诉她。”
司马具依旧是那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说:“娘娘,司马家家主的印章在您手上吧?”
“是又如何?”
“那您是否能模仿臣的笔迹?”
皇贵妃没说话,司马具继续说:“私自开采铁矿铸造兵器,这是娘娘的意思吧?”
皇贵妃又没说话。
“虽然咱们同根生,可这般大逆不道之事,臣不能继续包庇您了。”
说着司马具对着皇上的方向跪了下去,说:“还请皇上看在皇贵妃娘娘这么多年勤恳打理后宫的份上从轻处罚。”
什么话都已经被司马具给说完了。
金銮殿里一片寂静。
皇上身上还带着伤,坐了这么一大会儿身子甚是疲惫。
用力闭了一下双眼,皇上看向皇贵妃,问:“你可知罪?”
皇贵妃意味不明轻笑一声,一甩宽大的宫装跪下。
“臣妾认罪。”
皇上双眼说不尽地失望,良久之后才开口。
“交给宗人府查办。”
话落,皇上微眯双眼,压抑着怒火说:“至于方才这猎户所言司马家之人侵占良田之事,刑部全权调查,涉案人员,按律处置。”
“是。”
交代完这些,宫人们搀扶着皇上离开。
皇贵妃也被御林军押送去宗人府。
她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的,可真的到了这一刻,她却只有解脱。
从今以后,她再也不欠司马家的了,一身轻松的来,一身轻松的去。
金銮殿里一阵寂静,还是刑部尚书开口讽刺道:“倒真是看了一出大戏,兵马大元帅好谋划。”
兵部尚书就道:“冯大人这是什么意思?私铸兵器之事和大元帅无关,你若是有意见大可以去面见圣上,何必如此阴阳怪气?”
“呵,无关?这话说给三岁小儿都不信。”
“陛下都已经定罪,怎的,你这意思是在质疑陛下圣裁?”
“你!”
他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好在旁边有人提醒他们两人,他们才住嘴。
“既然事情都已经有了结论,各位大人还是先离开吧?”
“是。”
等他们都走了,宫殿里就剩下了太子和陈培尧以及司马具。
“你倒还真是狠心。”太子不屑说。
这会儿没了旁人,司马具连装都懒得装了,嘴角带着轻蔑的笑意,说:“没办法,毕竟是殿下给的压力太大。”
太子冷哼道:“那之后我给的压力只会更大,只希望大元帅还能坚持得住。”
说完,太子抬脚也走了,陈培尧看了一眼司马具,抬脚也要走,司马具喊住了他。
“不知贤侄可有时间?有事想跟你谈谈。”
他笑意盈盈,不怀好意。
陈培尧大抵也能猜出来他要谈什么。
两人出了宫,司马具的马车在他们上次谈话的那个茶馆停下。
等司马具进去了之后陈培尧才下马车。
“我想聪明如你,应当猜出来我想说什么。”
“你想要什么?”
司马具明显就早已经想好了铁矿的对策。
可他还是抓走了张家小姐和明渠成,明显就是要交换其他东西。
“你不是一直都知道我想要什么?”司马具神色不变,似笑非笑的模样。
陈培尧确实知道。
无非就是那枚扳指。
“扳指也不是不能给你。”
陈培尧看司马具,继续问:“不过,我想知道,那陵墓里面有你想要的什么东西?”
司马具拿起面前的茶杯,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顿了一瞬他才缓缓说:“也不是不能告诉你,毕竟是和你姨母有关。”
“你知开国皇帝文祖享年多少吗?一百零三岁,传言是因为一直有一位陈姓御医在给皇上调理身子,而这位御医也活过了百岁。”
“有人说,这位御医炼制出来了一种丹药,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功效,曾经引起江湖上众人追杀,为了保护族人,建造机关陵墓,把长生丹药一同陪葬。”
“而打开陵墓的钥匙则是一枚传家扳指。”
司马具都说到这里了,陈培尧如何还想不到?
司马具想要的是传闻中那一枚丹药。
可那也只不过是传说,他可从来没在和陈家相关的书中看到任何和这件事有关的记载。
“你是想用那枚丹药救我姨母?”陈培尧问。
司马具点头,说:“我知道你肯定和旁人一样觉得我这样的计划荒唐,可是这些年来我都是以这样的信念活下去的。”
陈培尧依旧觉得他荒唐。
这一点也不像是精明的司马家家主。
“姨母在何处?”陈培尧问。
“在冰棺里,她的尸体我保护的很好。”
说起来这个司马具莫名有几分自豪感。
“你就坚信那枚丹药能救姨母?”
司马具视线落在陈培尧身上,视线又恢复了那副精明,说:“不然我有什么办法?”
陈培尧有些看不懂司马具了。
既然这么喜欢姨母,那当年为什么为了司马家就放弃了姨母母子?
“这是救你姨母,按说你应该主动交出来那枚扳指的,你非得让我用这种方法。”
“扳指可以给你。”陈培尧说。
顿了一下,他又说:“不过我还有一个条件。”
司马具眼底带了几分嘲弄道:“你跟我提条件?”
“你也可以不同意,张家小姐和明渠成同我有什么关系?”
司马具先把自己的弱点给他看的。
他都说了靠着复活姨母的信念活下去,既然这样,他若是不趁机提点要求,那还真对不起司马具的深情。
这次神色放松的换成陈培尧了。
司马具目光沉沉,“什么条件?”
“其实也很简单,我要你放了青詹。”
不管如何,不能让青詹留在司马家。
也不是他有多关心青詹,只是青詹掌握着他太多事情,若是司马具说开了当年误会,青詹倒戈,那对他就很不利。
“那是我儿子。”司马具拧眉道。
“可他并不想认你这个父亲,而且,你觉得你现在关押着青詹,他就会忘了当年发生的事情吗?你们司马家对不起他们母子,这样做只会把你们的关系越推越远。”
陈培尧的话让司马具无法反驳。
“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时间不早了,我家夫人还等着我回府用餐,就先走了。”
灌下了手中茶水,扬长而去。
司马具坐在茶桌前,想了许久。
若是真的选择,儿子其实对他来说也没那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