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离开司马晴晴的营帐之后她让人把顾有为请了过来。
顾有为过来时司马晴晴正撑着额头看着桌案上的文书，听到这边动静头都没抬。
“大小姐。”顾有为先开口。
司马晴晴应了一声，“坐吧。”
待到顾有为落座，司马晴晴才看向他。
“顾将军，想好了没有？”
顾有为微微咬紧了牙关。
自从朱炎来了这边之后，军中所有事务在逐渐向朱炎倾斜。
不愧是权谋家朱上之的儿子，司马晴晴和朱炎两人轻而易举的就瓦解了他在军中建立起的威信。
尽管知晓上一世的事，可以如今的他一时间根本就没资本和司马家抗衡。
若是一直这般下去，别说扬名立万让唐娇高看一眼了，怕是连在军中立足都困难。
“考虑清楚了。”
司马晴晴笑意盈盈看着他，那眼神里有嘲弄，也有得意。
顾有为双手握紧，强忍着情绪不表现出来。
“所以，顾将军是如何做的选择呢？”
死，或者归顺司马家。
两人对视，在暗中较量，可注定是顾有为妥协。
“我想活着。”顾有为轻声说，颇有一番咬牙切齿的意思。
司马晴晴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
“我就说，顾将军识时务。”
她起身走到顾有为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
“顾将军应当知道做了这个选择代表什么吧？”
顾有为牙齿用力咬合了一下没说话。
“你要和我成婚，入赘司马家，等到我生下司马家未来家主，届时你才能触碰到司马家的兵权。”
顾有为如何不知？
这种事不是已经在那个世界经历过了吗？
他可以等。
“自然。”
司马晴晴轻笑一声，“如此顾将军就等着同我回京完婚吧。”
顾有为抿紧了双唇，“我何时才能回来？”
司马晴晴扬眉，上下扫了他一眼，“自然要看顾将军何时能让我怀上孩子。”
顾有为胃里面翻腾，差点就忍不住要吐出来。
“自然不会让大小姐失望。”
他起身，冷冷看了一眼司马晴晴抬脚往外走。
司马晴晴也收敛了眼底的笑意，“顾有为，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我劝你不要抱有一些不该有的心思，你任何举动都逃不过司马家的监视。”
顾有为脚步一顿，随后大步离去。
看着晃动的营帐帘子，司马晴晴冷哼一声。
懦夫。
*
转眼明阳来碧城县已经半月有余，江南那边写了几封信催促他回去，可明阳信都不看。
唐娇也不知他打算躲避到何时。
反正人家那姑娘等不及，带着人马就赶来了碧城县。
确实是人马。
当唐府被包围时还是大清晨，唐娇被管家慌乱的声音吵醒。
之前顾有为闹出来过这事，唐娇都有了阴影，没仔细收拾，慌忙往外走，在月亮门处碰到了明阳。
只见他神色慌张，还骂骂咧咧。
唐娇扬眉看着他，再想想前几日他说的话。
“难道？”
外头那些人是明阳那未婚妻？
这般想着，绷着的精神也放松了下来。
明阳脸色不快，“我没想到她竟然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一边说着他一边快速往外走，唐娇跟上。
外头的动静闹得不小，这会儿门口已经引来了很多看热闹的。
把唐府包围的人没有佩戴武器，没有穿戴护甲，就是普通护院模样。
可他们这些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侍卫。
唐娇扫过这些人，视线落在了门口正对着的马车上。
那是一辆看似普通的马车，可仔细看，马车是经过加固的，连套马车的两匹马也都修脚上了铁皮。
为了找明阳，这位姑娘倒真是大阵仗。
明阳沉着脸走过去，到了马车跟前，马车帘子从里面被掀开，一身绯色衣衫少女从马车上跳下来，笑意盈盈，直接扑到了明阳身上。
“阳哥哥！”
人长得甜美，声音也娇俏。
看到这一幕唐娇有些怔愣，和她想象的有些出入。
听明阳那般描述，她还以为他未婚妻长得是多凶悍，此时一看，倒是和小时候没什么差别。
更甚是比小时候还好看了许多。
大庭广众下搂搂抱抱，明阳直接被闹了一个大红脸，拧眉就要推开她。
“成何体统！站好。”
“就不，我要是松开你又跑了怎么办？”
“我还能跑到何处？”
明阳又急又气，还要保持着气度。
小姑娘也没继续为难他，从他身上离开，视线倏地就看向了唐娇这边。
一瞬间那眼神精准犀利，唐娇感受到了几分微妙的敌意。
“明哥哥，这就是娇娇姐姐吧。”
唐娇看到她对她挥了挥手，“娇娇姐姐好啊。”
唐娇觉得她这笑容让人心里发慌。
她走下台阶，行礼问安。
“江小姐。”
明阳未婚妻姓江名宝儿，是江家唯一的孩子，被父母宠着，当真是随了她的名字。
“多年未见，娇娇姐姐长得比以前更好看了呢。”
觉对不是唐娇的错觉。
这位江小姐对她有敌意。
“江小姐也是。”
明阳没感觉到这有些怪异的气氛，被这么多人围观着，他很不好意思。
“进去，”他又看了一眼江宝儿带来的那些人，“快让你这些人收了阵仗，这像什么样子？”
“是，都听阳哥哥的。”
说着江宝儿一挥手，一改在明阳面前娇滴滴的模样，“兄弟们，收。”
“是！”
这气势如此磅礴，吓得旁边看热闹的百姓都一个激灵。
唐娇做了一个吞咽动作，笑着把人往府里请。
“我听洁儿和淼淼说娇娇姐如今在做缂丝生意，不妨嫁到江南，那里做这买卖的多，再者有明家的帮衬生意也会更好。”
“娇娇姐也是江南长大的，定然也是喜欢江南的吧？”
唐娇看了她一眼。
这小妮子心眼是真多。
在试探她对明阳的态度呢。
“喜欢是一回事，嫁人又是一回事，况且，如今我也没嫁人的打算。”
唐娇这回答算是打消了江宝儿的疑虑，瞧着她的眼神终于不再是方才那模样。
他们往府里面走着，明氏和唐九德慌忙走过来，他们在月亮门处碰到一起。
“这……”
明氏还没问出来，江宝儿已经大步走到明阳面前。
“这就是姑姑吧。”
明氏怔愣点头，“你是……”
她想，自己也没这一号侄女吧？
“我是江家的江宝儿，阳哥哥的未婚妻。”
明氏脸上瞬间染上了笑意。
“是江家的孩子啊，过来怎么没提前打招呼，我好让人去接你啊。”
明氏笑着挽住了江宝儿的手。
江宝儿确实是长了一张讨长辈喜欢的脸，甜甜说上两句话，瞬间赢得人的好感。
“不想麻烦姑姑，再说了这次出行我带了人呢，没事的。”
说着江宝儿视线落在唐九德身上，笑着行礼问安，“这是姑丈吧，见过姑丈。”
唐九德笑着，“一路上辛苦了，快些进府。”
“也不辛苦。”
江宝儿一口一个姑姑，一口一个姑丈，那是得明氏和唐九德的好，逐渐就形成了江宝儿挽着明氏的手和唐九德他们三人走在前面，而明阳和唐娇走在他们身后。
唐娇无声碰了一下明阳的胳膊。
明阳这会儿有些心不在焉，被碰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干嘛？”
唐娇拉着他走慢一步。
“你这未婚妻可以啊，这才刚见面，就已经把我娘搞定了，这不是马上就能带着你回江南成婚了吗？”
唐娇带了几分调侃，明阳气得瞪她，耳朵却有些不自然地红。
唐娇被他这模样逗笑了。
“我瞧着人还是不错的，你若是不想成这门婚事早些说清楚，别耽误了人家姑娘。”
唐娇关注着明阳的表情，果然在她话落，明阳眉心微不可觉得拧了拧。
她轻笑着摇头，没再继续说，抬头就对上了江宝儿看过来的视线。
江宝儿也没说什么，对她笑了笑又转回去了视线。
他们一路说着话到了前厅，唐不凡和朱炳过来时明氏做了介绍。
江宝儿对两个孩子也不吝啬夸奖，唐不凡马上被夸得就笑眯眯的宝儿姐宝儿姐的叫。
倒是朱炳礼貌喊了一声之后就乖巧坐到唐娇身边吃饭。
今日青詹没跟他们一起，听下人说他是去忙什么东西了。
他做的事他们都不好过问，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
吃完了饭明氏考虑到江宝儿赶路辛苦想让她去客房休息，江宝儿却说不累，想跟唐娇去织造坊看看。
唐娇哪里能说不。
拉上了明阳，他们一同出了府。
到了织造坊江宝儿拉着唐娇问东问西，唐娇格外有耐心地陪着。
明阳觉得无趣找了一个借口溜了。
唐娇正要带着江宝儿去院子里看看，江宝儿却一改方才明阳在时的模样。
收敛了脸上的笑，那总是温柔的眼神也平静淡漠。
唐娇看着这快速的变脸愣了。
这也太……
她诧异的眼神太过明显，江宝儿看向她，勾了勾唇，“我装累了。”
唐娇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合着这乖巧懂事的一面也只有在明阳面前才能装啊。
“唉，我知道阳哥哥不喜欢我现在这个样子，你也不喜欢吧。”
从小跟在父亲身边在军中磨练的女子，敛下眉眼挺有压迫感。
“你很好，为何就非明阳不可呢？”
若是换成她是江宝儿，绝对不会为了一个男人让自己这般辛苦。
再说了，以江宝儿这样的家世，完全可以挑选一个比明阳优秀的男子。
江宝儿抱着胳膊双眼放空，那模样很是深沉。
“我喜欢他啊，小时候你们都不喜欢跟我玩，就只有他对我好，我喜欢了他这么多年，都已经变成了一种习惯。”
唐娇竟然从江宝儿身上看到了上一世自己的影子。
安静了片刻，唐娇迟疑开口，“或许，你有没有想过，以真实的样子和明阳相处？”
江宝儿撇嘴，“我又不是没尝试过，当时回苏城第一日，我在大街上教训人被他看到，当时他那震惊的模样我一直都忘不了。”
“之后我去明家找了他，他都回避，这不是嫌弃我是什么？”
说着她神色烦躁，脚尖踢起一块石子，唐娇看着那石子飞出去击中了墙角。
一时间她看向那个方向的眼神有些警戒。
唐娇没发现她神色变化，说：“既然他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你再装也改变不了在他心中的形象，还不如就把真实一面给他。”
“其实，他也不是完全不喜欢你，只是一时间无法接受你的变化，就如早间时候，他见到你不是还挺高兴的？”
江宝儿猛地看向唐娇，“高兴？我怎的没看出来？”
“他就那嘴硬心软的，若是不高兴能得到消息衣服都没穿好就往外跑着急见你吗？那个时候他完全有时间翻墙逃走，碧城县虽说不大，难不成你还能家家户户把他翻出来？”
唐娇一通分析，江宝儿眉眼间的笑容更甚。
“真的吗？”
“所以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如何试？”
她一脸期待，这模样还挺惹人喜欢。
所以说，她在明阳面前也不全然是装样子。
唐娇对她招了招手，江宝儿赶忙把耳朵凑过来。
唐娇对她耳语一番，她倒是神色迟疑了。
“这样阳阳哥哥不会误会吧？”
“若是误会了那就说明他在乎你，目的也就达到了。”
江宝儿笑出声，用力拍了一下唐娇的肩膀。
“你还真是跟小时候一样，埋没在这内院实在可惜，不妨去做我的军师如何？”
“江小姐就别抬举我了，我这不过雕虫小计，哪里能跟你们比。”
江宝儿当真高兴了，眼睛都笑得弯起来，不过瞥到了墙角，她转了一个方向，压低声音对唐娇说：“不过，你这织造坊什么情况？”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江小姐指点。”
这时一个护院从远处走过，江宝儿看着那人消失啧了一声，“都是武功高手，从进来之后就十几双眼睛盯着我，让我真不自在。”
唐娇看四下看去。
哪里有十几双眼睛了，她可一只没瞧见啊。
“都是你的人？”江宝儿问。
唐娇迟疑点头。
“你从哪里找得这样的人才？在你这织造坊做护院属实可惜了。”
“我给的银子多。”
她这般说江宝儿就没再怀疑，说了一句被盯着不自在就去找明阳了。
在她走之后，魏书临赶过来。
“小姐。”
唐娇在织机前坐下，示意他也坐。
魏书临没坐，“小姐，方才同您一起过来的那位是何人？”
“魏先生不知道？”
她以为魏书临应当在江宝儿来到碧城县时就已经知晓了。
“不知，一来那位小姐来的迅速，没等我们的人探清来路就已经进城，二来是确实是我们的疏忽。”
魏书临一副愧疚模样。
“那是我表哥未婚妻，江南水军都督江逵之女，江宝儿。”
魏书临显然是没想到这样的身份。
大脑快速运转，唐娇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指定在想着何种可以利用上这种关系的法子。
毕竟江南富庶程度可不比西南差，这些年也是边海无战事，军中风顺自然更为优渥。
最主要的是，当年江逵《水战论》起初是投给的司马家，可司马家完全抹去了江逵的名字把这篇水战论占为己有上呈给了皇上。
那片水战论可谓是颠覆文朝数百年水域战争方面的认知，一呈上去自然是得到了皇上和满朝文武的关注。
当今陛下对司马家心存疑虑，再加上司马家发家西南，并无水上作战经验，也一直在抵制江南等方面的兵力，如何能拿得出来这样一手漂亮的策论？
皇上让人调查了，随后就发现了江逵这人。
当时司马家窃贼行为在京城闹得还挺轰动，江逵也遭受到了来自司马家的刁难——妻女险些被害。
所以，如果有机会，江家肯定是他们对付司马家争取的对象。
唐娇何尝不明白魏书临的意思。
可她没说。
“之前让魏先生准备的事如何了？”
魏书临回神，赶忙说：“准备得差不多了，可小姐，为何准备这些，东西太多，若是今年用不完，来年这些可都糟蹋了。”
唐娇摆手，“不会，还有，加快让人修葺房屋，今年大雪来得早。”
魏书临颇有几分疑惑看着唐娇。
如今也才七月，冬天还没来，哪里来的大雪。
前些日子唐娇就让他准备许多过冬用的棉被衣服，还有储存了大量粮食。
“今年一整个夏天就下了两场雨，天气怪异，怕是冬季有天灾，前些日子也听不少老人这般说，还是准备着为好。”
这可不是道听途说，是她上一世亲身经历过的。
那年大雪封城，压垮了不知多少房屋，死伤无数。
还有因为大雪来得太早导致冬季农作物还没来得及耕种，这年的寒冬长达五个月，农作物没跟上季节，雪灾过后又迎来了一场饥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