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田说:“你一定要盯住她!不管她走到哪里,去见什么人,都要盯上她!”
吉野小声说:“是,长官。”随后,他就盯着廖若兰的背影向前走去。
28-18
漫长的航行终于结束,“柯立芝总统”号客轮平安抵达香港。
上海的十六铺码头用三个字来形容,就是“脏!乱!差!”香港的维多利亚码头只能用六个字来形容,就是“更脏!更乱!更差!”
遍地的垃圾和遍地的箩筐、箱包融为一体,让往来的客人磕磕绊绊。下船的客人要在拥挤的人群中推来搡去才能穿行过去。所有人说话都必须喊叫,是凑在耳边喊!
一下了船,陈子峰的长大衣和假胡须就成了他难以忍受的灾难。
他急忙找了一个墙角,因为找不到厕所,脱下大衣,摘下胡须,把挺神气的窄檐礼帽塞进皮包里。他擦一把满脸的汗,这才钻出墙角,四面张望。
他很快找到走在前面的冷月和姜玉凤。只因为她们的衣服更鲜艳,更醒目!
赖先生已在码头外面的街边等着他们了,并且叫好了两辆出租车,挥手让他们上车。
车行不一会儿,就在街边拐弯停下。
陈子峰等人下来一看才知道,杜先生似乎住在九龙半岛饭店,就在码头外面!真正是近在咫尺!他们忍不住想,这么近,又何必叫出租车!
28-19
九龙半岛饭店顶层,杜先生住的大套间相当宽敞。
陈子峰等人一进门,就看见宽大的大客厅里有几个女眷和孩子在聊天说笑。
赖先生仿佛主人似的,直接把他们让进一间小客厅里
容貌清瘦的杜先生张大嘴,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们,似乎不相信他们竟然到香港来了。
陈子峰一脸傻笑模样,先向杜先生敬礼,然后才伸出双手和他握手。
这就没办法了,萧安城、冷月和姜玉凤只好有样学样,也照此办理。先敬礼,再伸出双手和杜先生握手。
“哎呀,陈组长,咱们多久没见了?”杜先生先开口问。
“先生,是一年十个月零九天!再见到先生,我们……我们真是太高兴了!”
不要说萧安城,就是冷月也有些惊讶。他那么一副傻样子,却把时间说得这么精确,实在叫人难以相信!看得出来,他早就动过这个心思,猜到杜先生会这么问!
此时,躲在冷月身后的姜玉凤则更惊讶!妈呀,眼前这个病秧子一样的老头,就是咳嗽一声,全上海都要颤一颤的青帮老大,杜大老板!妈呀,我可真看不出来他!
接下来,双方一落座,陈子峰就把他目前的任务,简要向杜先生报告了一下。
目前,日汪双方正在上海谈判卖国协议!这是一!我们已经有了汪等人叛国投敌的罪证!这是二!虽然罪证还没拿到手,但已拍照下来!接下来的事,就是要把高宗武和陶希圣这两个人,还有他们的家人,弄出上海!这是第三!
“先生,高宗武夫妇单独住在外面,还比较好办!陶希圣就有些难办了!他和汪精卫等人吃住都在一起,他一步也走不出来!”陈子峰求教似的看着杜先生。
“陈组长,你来我这里,应该是有办法的,有吗?”杜先生一句话就说到了要点!
“哎呀,先生,是这个样子,我听人说,陶先生的家人就住在香港。陶夫人如果肯去上海,单独租房子住,陶先生就能离开汪的那个地方!我们下一步的任务,就好办一些!先生,我们想找到陶夫人的住址!”
杜先生听明白了,就说:“你们等一下。”就起身走了出去。
片刻,杜先生回来说:“你们明天再来一下,我一定能找到!”
这时,陈子峰也站了起来,脸对脸看着杜先生,眼神也变得严肃起来,说:“先生,还有一件事,我们也要请先生帮忙!”
杜先生斜眼盯着他,“还有什么,你说!”
陈子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先生,是这样,无论高宗武,还是陶希圣,都有一点担心,担心委员长不肯原谅他们。他们一再说,当初只是想争取和平,却没想到,把和平弄成了叛国!他们都希望委员长能原谅他们!”
杜先生略一沉吟,就说:“好,你的意思我听明白了。我明天就飞重庆,面见委员长。只是不知道,委员长肯不肯给我这个面子!”
陈子峰笑嘻嘻说:“只有先生才有这样的份量!全中国再无别人能说动委员长!先生,我陪您回重庆,做您的护兵!”
听他这么一说,杜先生不由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28-20
香港岛,香港大学东侧,高街八号楼,三楼,二单元,陶希圣夫人万冰如的家。
陶夫人万冰如,看上去就是一个农村妇女!她身材不高,脸色黝黑,双手粗硬,仿佛是刚从菜田里回来的农妇。她小脚,却剪学生短发,穿一件刚过膝的条纹布旗袍。
你要在街上说,她就是陶希圣的夫人,绝不会有人相信!
陈子峰按照杜先生提供的地址,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个地方!
一番交谈之后,陶夫人瞪着他的愤怒眼神可一点不掺假,严厉而且果断!
“我带五个娃儿去!”她可真果断!
“夫人,那里可……可是……日本人占领下!”陈子峰惊讶张大了嘴。
“我不带娃儿去,日本人信得过我么!你给我说!”她瞪着眼睛,盯着陈子峰!
陈子峰望着门外走廊里,高低错落的好几个孩子,正用沉静惊讶的眼神看着他和萧安城,似乎随时准备冲过来保护他们的母亲!
“夫人,您几个娃儿?”陈子峰奇怪部。
“八个!本来九个,病死一个!咋啦!”
“您带五个娃儿去,那,其他娃儿呢?”
“最小的三个,只好交给亲戚们带了!你说,么时辰走!”
“您,准备好了,咱们就走。”
“那好,明日就走!船票你买我买!”
“我买,我买!”陈子峰指指身后的冷月和姜玉凤,“她们两个,帮您收拾东西。有什么要做的,尽管吩咐她们做,可好?”
“那好咯。”陶夫人相当干脆,“你两个,先把院子里晒的衣服收回来。”
冷月伸头到窗外,看见晾满一院子的衣服和床单,说:“夫人,哪些是?”
“都是!收回来,叠好,要带走的,我好装箱子!”
冷月向陈子峰乍了一下舌!小声说:“她可真能洗!要是我,十天也洗不了这么多!”
这时,陶夫人在背后一声断喝:“陈先生,你说把我!汇曾那个东西可救不可救!”
陈子峰被他说蒙了,一时没想起她指的是谁!
萧安城在旁边小声提醒他,“陶先生本名叫汇曾,希圣是他的字。”
陈子峰这才明白过来,急忙说:“夫人,可救!可救!我们的任务,就是要救陶先生脱离那个苦海!不然,我们跑这么远来干吗!”
陶夫人的目光,就像锥子似的钉在陈子峰脸上,抿着嘴说:“好!就这样!”
陈子峰小声叮嘱冷月,“你和小姜帮夫人收拾东西!也小心有没有外人来!下午,我们陪着杜先生飞重庆,争取明天就回来!”
冷月问:“你们要是不回来,船票买不买?”
陈子峰这就有点犹豫了,也不知杜先生面见委员长,是个什么结果!
他一回头,看见萧安城向他点头,立刻说:“买!买下午或者傍晚的!尽量晚一点的!我们一定争取早点回来!”
他回头瞪着萧安城,“你发报吧!就在这里!”
萧安城就地打开皮箱,取出电台。趁电台预热的时候,他拟了电稿给陈子峰看。
电文是:“我等已抵港,下午送杜返渝面见委员长,再至本部汇报!”
陈子峰一点头,萧安城已开始呼叫本部的电台!
28-21
下午五点半,陈子峰等人陪同杜月森乘坐的飞机,在重庆珊瑚坝机场降落。
陈子峰和萧安城陪着杜先生走下飞机时,一眼就看见等候在候机楼(草棚子)旁边的龚滨生!他们看得出来,龚长官相当谨慎,杜先生现在可是要去见委员长!
陈子峰向杜先生说:“先生,这位是龚长官,您应该见过他吧。”
杜先生上前和龚滨生握手,连声说:“见过,见过,在上海的时候。”
龚滨生相当恭敬的请杜先生上渡轮,并安排座位请他坐下。
渡轮驶向石板坡码头时,陈子峰简要向龚滨生汇报了目前的情况。
“你们拿到证据了!”龚滨生不放心,又问了一遍。
“是,已拍照,但高先生比较谨慎,要拿在自己手里!”
“他不相信我说的话!”龚长官有点生气了。
这句话,可是陈子峰不好回答的。谨慎之心谁都有!您龚长官到底不是委员长!人家就是要等委员长发话才会放心!
他小心说:“长官,高先生和陶先生,都自认为罪过太重,我觉得,这个可以理解。”
龚滨生几次回头看旁边的萧安城,却一句话也没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