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怎么利用了!”他问。
“委员长借日本人的手,替他铲除了汪!”
“你他妈的狗胆不小!敢怀疑委员长!”
“告诉你,这是最次要的!不算什么!”
“什么重要!”陈子峰真跟鬼似的盯着他!
“最重要的是,国内一直有人鼓吹什么和平计划!弄什么和平运动、和平路线之类的事!说穿了,就是蛊惑人心!就是投敌卖国!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我们拿到汪等人谈判的协议,一下子就把和平运动这股邪火,全给灭下去!谁再谈和平运动就是卖国!下场跟汪一样!你想一想!”
“所以!”陈子峰问!
“所以,我猜测,高宗武和陶希圣,可能是委员长早就布下的棋子!”
“你胡说八道!高宗武一再说对不起委员长,怕委员长不肯原谅他!”
“委员长布下这两个棋子时,这两个人还蒙在鼓里!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委员长布下的棋子!让我们把这两个人弄出来,是不是这个意思!你说,是不是这个意思!”
陈子峰走一步,回头瞪萧安城一眼,走一步回头瞪他一眼,几乎是一步一瞪!
但他好一会儿都说不出话来!萧安城说的这种情况,实在太吓人!甚至,他这支宪兵队一年多来九死一生!和老乞丐!和鹰司他们斗来斗去,都是在委员长操控之下!
最后,他咬牙切齿地说:“狗安贼,这些话,你一个字也不能说出去!你敢说出去!你就会送命!他妈的,老子也会被你捎带着送命!你听明白没有!”
萧安城此时,也被刚刚冒出来的这些想法吓住了!
这是一个惊天大秘密!什么“木桶计划”!什么“断箍行动”!都是小儿科!都被委员长在背后利用了!并且利用得天衣无缝!
所以,所以,所以!这件事谁要是说出去,谁就会送命!
这是萧安城一下子就想清楚的事!他看出来,陈子峰也想清楚了!
再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找到汪等人的卖国证据!最后,如何救出来那两个人!
这也是他们今晚,必须好好问一问高宗武的事!
这个任务再诡异,他们也得完成!再怎么说,任务也是任务!
27-12
亚田南路四十六号院,一号楼。
藏身在高宗武家的乔艳芳,疑心顿起!
上午,高夫人简要向她介绍了那个叫菊川的日本特务问过的话。她把所有情况想了一下,又特地查看了垃圾桶里找出来的剩茶叶。她相信,日本人一定起了疑心!
但她现在出不了四十六号院!高家虽有电话,但她不敢打!何畏那几个人已被日本人发现!很难说务本弄的驻地没被日本人监视!
这一天里,她一直坐立不安!但她没办法,只能等,等陈子峰今晚再来!
天黑了之后,她独自坐在后门楼上的储藏间里,盯着外面。后门是陈子峰唯一可以进来的通道!日本人已起了疑心,她必须盯住后门!
果然,天黑之后,她发现一个家伙悄悄走来,并且隐藏在一个墙角里!从这个墙角里,正好可以看见高家的后门!今晚陈子峰和萧哥哥要来,一定会被这个家伙发现!
她脑海如漩涡一般飞快旋转,思考各种解决难题的办法!
但是,她想来想去,无论怎么做,出门报信,干掉监视者,都他妈的会打草惊蛇!更引起日本人的怀疑!
到了这时,她就像个受了惊的老鼠似的,楼上楼下乱跑!
高先生和高夫人坐在卧室里,同样惊恐不安地看着跑上跑下的乔小姐!
他们也想清楚了,这个时间点,他们只有呆在卧室里才合适,干吗要呆在客厅里,招日本人的怀疑!
乔艳芳这么一通乱转,终于让她发现了一间小小的保姆房!
她想起来,这栋豪华的三层楼,并不是方方正正、平平展展的楼房,它的外形是挺复杂的!高夫人说过,这是什么西班牙风格!西班牙风格很复杂,也让她意外惊喜!
那间保姆房从外面看,是凹进来的!所以,那个暗哨所在的位置,是看不见这个房间的,自然也看不见这个窗口!
乔艳芳站在黑暗的保姆房里,看着窗外足足看了十五分钟!她终于打开窗户,悄悄溜了下去。她一落地,就借着树丛和其他楼房的掩护,飞快向最后面跑过去。
她喘息着刚在一个墙角后面停下来,就隐约看见两个人影从围墙上跳了下来!
她轻轻吹了一声口哨。那两个人影呆了一下,就很快向这边跑过来!
陈子峰盯着黑暗中的乔艳芳,“怎么回事!出事了!”
乔艳芳有些得意地笑着,“他妈的,只有老子这么及时!日本人怀疑我们了!他们派了一个暗哨,就盯我们的后门!走吧!走吧!咱们回去再说!”
27-13
一号楼,楼上卧室里。
高先生和高夫人并排坐在床边,更加惊愕地看着满身尘土的陈子峰和萧安城。
前门和后门都没有动静,这两个人是怎么进来的?他们想不明白!
陈子峰看看已经拉严实的窗帘,又向门外看了看,对乔艳芳说:“你最好守在楼下,盯着外面!我们可不能被人堵在这里!”
乔艳芳向他一撇嘴,就悄悄出去了。
陈子峰搬了一只绣墩坐在高先生面前,满脸都是诡异而狡猾的笑容。
“高先生,今晚只能在卧室里和您说几句话了。”
“你说,你说。”高宗武相当紧张地看着他。
“高先生,你们每天参加谈判的,有多少人?”
“这个,这个不一定,有时五六个人,有时七八个人。”
“这些人,对日本人拿出的那个,那个协议,都是什么态度?一样吗?”
“哎呀,说一样吧,也不一样。说不一样吧,有些方面还是一样的。”
“高先生,怎么讲?”
“说一样,我们讨论的就是日本人提供的草案,有什么不一样的!说不一样,每个人的看法多少还是有一些不同!这个不奇怪!”
“怎么不同?”陈子峰似乎很随意地问。
“有些人能接受的多一些,有些人能接受的少一些,还有的人,干脆坚决反对!”
“谁反对?”
“一个是陶希圣,还有一个是浦修文。陶希圣只是摇头,表情就是不赞成,但嘴上不太说。那个浦修文,是坚决反对的,还大喊大叫,说这就是卖国!就是耻辱!”
“高先生,您呢?”
“我也反对,我只不过不说罢了。日本人早就不相信我了,处处防着我,就这样。”
“那位陶先生,住在哪里?”
“他和汪先生住在一起,每天吃住都在一起。”
“那位浦先生呢?”
“他住在吕西纳路(今利西路)十六号,倒是离的不太远。从一一三六弄出来,向东上忆定盘路(今江苏路)再向南走,没多远就是吕西纳路十六号,这是一栋老式小楼。陈队长,他就是个杠头,认死理!他反对这个协议,说话和模样都是很凶的。我倒是挺佩服他的,什么话都敢说!”
陈子峰回头看了萧安城一眼,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转着,有点傻的样子。
他又问:“其他人呢?”
高宗武点点头,低声说:“其他人也反对。但他们反对,不过是想和日本人争一争而已!日本人就算让一点步,这也是个卖国协议!没什么好说的!”
陈子峰一双眼睛怪异地盯着他,“高先生,您呢?也反对?和他们一样吗?”
高宗武长叹一声,“唉,我算是完蛋了!自己把自己送到绝路上!自己跳进这个狼窝里!我反对又有什么用!我现在真的是,里外都不是人!”
高夫人拉着他的手,轻轻摇着,眼睛却看着陈子峰,“陈先生,我们还能回头吗?”
这个话,还真是陈子峰回答不了的!至少现在,他不敢回答!
27-14
也是这天夜里,快十二点钟的时候,何畏和冯继成才算把他们这个小组转移到安全地方,并且安顿下来。
他们的任务就是监视汪等人,所以,就不敢离愚园路一一三六弄太远!在白利南路(今长宁路)上,出巷口就是惠尔登舞厅,倒是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
此时,他们两个人就坐在昏暗的房间里,互相盯视着。
何畏是几天前才到上海。但冯继成几个月前就到上海了!他这个小组只有四个人,现在何畏来了,不过五个人而已!
龚长官向冯继成交待任务的时候,何畏也在场!任务简单而明确!
龚长官说:“你们就是要盯住汪那些人!调查他们每天都干什么!”他看到冯继成为难的脸色,微笑说:“你们人少,我知道!你们能查到多少就报告多少!你们没有其他任务,只有这一个任务!和上海区的人要有联系,但不能多!明白我的意思了!”
到了这个时候,冯继成只能点头说:“明白了!”
但他们没想到,他们竟然被日本人监视!也不知被监视多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