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说明,凶手至少是两个人。一个在下面抱起尸体,尽量向上送。另一个则把事先挂好的绳子套在死者的脖子上!
萧安城小声说:“可能两个人不够,更有可能是三个人以上!”
陈子峰明白,这个情况就更严重了!
2-21
中央警卫团,团长办公室里。
段泽刚坐在办公桌后面,双手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他脸上的表情却很痛苦。
乔艳芳和小张坐在办公桌对面,有些不安地看着他。
似乎费了很大的力,段泽刚终于从痛苦中挣扎出来,抬头看着乔艳芳。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跟我说,一直跟我说,说个没完!”
“杨尚周?”乔艳芳轻声问。
“就是他呀!他说他就是为了保护委员长!他没有别的意思!他反复说!反复说!”
“大哥,你嫌烦了,是吧?”
“可不就是的!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怎么知道!我只能把他送到军令部去!他有罪没罪,让长官们去断!我很后悔,我真不该让他下车!”
“他怎么着了?”乔艳芳轻声问。
“他当时就哭起来了!他也是快五十岁的人了!还有中将军衔,就那么哭起来,满脸都是泪!我现在一想起他当时那个样子,就心里难受!我早知道他是这么一个下场,我怎么也应该让他坐我的车,不要上卡车!我怎么也应该好好安慰他一下!”
“你相信他说的话?”
“我相信!他那个样子,骗不了人!他是真心为了保护委员长!我相信他!”
“大哥,你也别难过。你做的,都是你应该做的!”
“小乔,这个案子交给你们办了?”
“是,交给我们了。”
“你们这些人,都是最聪明的人!好好把这个案子查清楚!那个杨尚周,也有一家老小呢!给他正个名,他家里人就可以得到抚恤金!”
“大哥,你放心,我们一定把这个案子查清楚!”
乔艳芳顿了一下,又说:“大哥,请你这么考虑。就算杨尚周是想保护委员长,但他不知道军令吗!没有军令,军队就不能调动!他是老行伍,应该懂这个规矩!”
“这个杨尚周,真是没办法说他!他确实应该懂这个规矩!”
“大哥,会不会有人故意误导他,给他出坏主意!让他上当!”
段泽刚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着乔艳芳,“可是,就算是这样!又有什么用!人死了!谁知道是谁在背后鼓捣他!”
乔艳芳冷静地说:“挑拨中央和地方军队的关系!甚至挑起内战!”
段泽刚震惊地抬起头,难以相信地看着乔艳芳,“老天!如果真是这样,他背后这个人的居心,实在是太险恶了!老天,那就全国大乱了!”
2-22
文庙,明伦堂。
陈子峰在关押杨尚周的房间里看了又看,再也看不出其他问题了。
他出了房门,看着这个挺大的庭院。
不远处的冷月看见他,就领着班长回来,轻声说:“这位是赵班长。他们是军法执行总监部所属的警卫部队,从武汉来,一直就干这个差事。”
陈子峰一下子就听出来了。冷月的意思是,负责看押的士兵是从武汉来的,没有四川人,也就不可能和杨尚周有什么个人恩怨!
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疑问。日本人最善于从内部挖人!苍蝇不咬没缝的蛋!万一有人贪便宜,做了日本人的帮手,也是有可能的!
他笑嘻嘻说:“赵班长,你当这个差,有多久了?”
赵班长规规矩矩地说:“报告长官,我干这个差事,也有三年了,算是长的。其他弟兄们也都有两年了。”
“这个差事不算累吧?”
“说地过,还成。只要看住犯人就好,每天站站岗,放放哨,见着长官敬个礼,也就是个这了。就是出了这么大的案子,弄得弟兄们都骚眉耷眼,五不是六不是的!”
“也是,谁遇到这种事都窝囊。你们这些兵,薪水还好吧。”
“这个也还好。都是老兵,十二个兵,三个是士官了,其他弟兄每个月有十来元钱,也说地过了。我们看守犯人还有津贴,每个月三元八元不等,说地过了。”
陈子峰点点头。他也感觉,士兵们有这个收入,就算不错了。
这时,冷月轻声说:“我刚才到他们班里看了看,弟兄们都望着我。有个弟兄说,大姐,要我们做么事,只管说!我们都期着早破了案!”
她向陈子峰微微一笑,又说:“无异常。”
陈子峰明白她的意思。无异常,就是没有反常行为!这些士兵,要是干了这么严重的案子,脸上是藏不住的!
那么,这个案子不是内鬼干的,就应该是外来的人!
他笑着问:“赵班长,你们那个大铁门一关,应该进不来人吧?”
赵班长说:“四圈都是房子,攀不上来!会飞差不多!”
陈子峰四面一望,确实如赵班长所说,四面都是房子,房檐边上悬着瓦,不架上长梯子,真恐怕攀不上来!
这时,韩进东从他进了文庙,说了第一句话:“赵班长,西北那个角上呢?”
所有人都回头向西北角看。他们看了一下才算看明白,西边的厢房和北房之间,并没有连在一起,那里似乎有一条小夹道。
赵班长笑了,“那是厕所,进不得,臭死人了!围墙也老高的!”
2-23
陈子峰这一行人,怎么也要进那个臭死人的厕所看一看。当特工的可不会在乎这个!
但他们一进那个厕所,还是被里面的臭气熏得皱起了眉。
这个厕所就是在地上埋了一口大缸,上面架了两条木板,就算是厕所了,露天的。现在这个季节,重庆也热了起来,厕所的臭气自然更加浓重!
赵班长有些难为情,“弟兄们不讲究。条例里什么都规定了,就打扫厕所这个莫规定。再多说一句好了,这个厕所是有人包的。一般一个月来掏一次,掏了去浇菜。所以,我们……我们也就没太管。不讲究,确实不讲究。”
厕所讲究不讲究,不在陈子峰的考虑之内。这个厕所里有这个院子唯一的一小段围墙,他就要把这个围墙好好看一看!
赵班长明白他的意思,就叫一个弟兄,搬来一把梯子,架在围墙上。
韩进东小心选择下脚的地方,然后爬到梯子上。他把墙头看了一遍,就向陈子峰点头,表示这墙头上有情况!
陈子峰也爬上梯子,很快就看出问题!墙头上有新鲜的痕迹!他判断,应该是抓钩搭在墙头上造成的!有人从这里爬进来!
再仔细看,墙头上的灰尘里,隐约可以看见脚印!
他再往墙外看,围墙是建在石头山上,下面又是陡坡,如果使用梯子,那就要很长的梯子才行!要把这么长的梯子搬进文庙,那就太显眼了!
他下了梯子,恶狠狠说:“人就是从这里进来的!至少三个人!”
这时,冷月冷静说:“我和老韩,现在去看看尸体!”
陈子峰想了想说:“走,一起去!”
2-24
存放杨尚周尸体的医院并不远,就在临江路上,名叫宽仁医院。
其实,宽仁医院是旧名称,最初成立的时候就叫这个名字。它现在的正式名称是重庆卫理公会联合医院,是去年年初改的。但老百姓叫惯了,还是叫它宽仁医院,顺口。
医院里的停尸房,永远都是最阴冷最潮湿的,也是最令人恐惧的,仿佛在这里的寂静中藏着鬼魂,在半明半暗的地下走廊里隐没飘行,窥视来人。
陈子峰这些人跟着宽仁医院医务科的管理员,盘旋走下楼梯,渐渐进入地下走廊。这种感觉,也是阴森森的,令人恐惧!
终于,他们进入一间宽大的更阴冷的房间,停尸间。
管理员招呼几个停尸间的工人,从散发着浓重气味的福尔马林池里捞出杨尚周的尸体,放在砌了白瓷砖的手术台上。
陈子峰这些人都是见惯了尸体的,各种遭到凶杀的尸体,在战场上被炮火打烂的尸体,都见过不少,但他们还是被眼前这具尸体吓了一跳。
尸体已被福尔马林药水泡得雪白,但他身上的青紫瘀伤,被打烂翻卷起来的肌肤,还是挺吓人的。尤其是他那张脸,一只眼睛肿胀青紫,鼻子歪在一边,嘴已合不上,露出断裂的牙齿!用一个形容词,他就是体无完肤!
报纸上经常形容他被打后的惨状,但也仅仅是猜测,因为记者们见不到尸体!
在这个案子中,最最万幸的是,高层下令,任何人,尤其是记者,不得接近尸体!更不准拍照!
否则的话,这样的照片被登到报纸上,简直成了国民政府的一大罪状!自然也就成了委员长的一大罪状!
陈子峰指了指杨尚周脖子上的麻绳,“这个没取下来?”
管理员说:“长官不让取下来,说是给办案人员看的。长官,就是给你们看的。”
陈子峰等人,围在尸体旁细细观察。他们都是老手,很快看出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