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峰微笑着,让开门,请杨庆山进门。
到了门厅里,灯光明亮,双方看得就更真切一些。
双方到底还是有些过节,甚至相当严重!但到了眼下这个时候,双方心里都需要对方,再深的过节也只能先放在一边了。
陈子峰脸上露出微笑,向楼梯伸出手,说:“杨老板,请到我的办公室坐一下吧。”他回头又说:“安城,你们好好招待一下崔兄弟。”
这样,他不经意之间,就把崔槐留到楼下,由萧安城去对付。他自己,要单独对付杨老板!
杨庆山精明透顶,当然看得出这一点。所以,他坐在小茶摊里和崔槐商量今晚的事,是非常有必要的!
10-10
陈子峰的小办公室相当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办公桌,另外还有几把椅子。
他张罗着,请杨老板在桌边坐下,又亲自动手,给他沏了一杯茶,放在他面前。
“杨老板,茶不好,请不要挑剔。”
“陈队长,你也请坐。你和我之间,早已不需要这些虚套子了,你说是不是。”
“哎呀,哎呀,还是杨老板看得透彻。”陈子峰也坐下来,然后微笑看着杨老板。
他意思是,你杨老板亲自到我的宪兵队来,一定有重要的事!有事,那就请说吧!
杨庆山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再说了,自己的利益那么大,已经来了,当然不能白来!
“陈队长,我就是个生意人,今天来,也是为了生意,我就不绕圈子了。”
“当然,当然,请杨老板直说。我们也算打过交道了,什么都见过,请直说。”
“我听说,凤凰台四号码头的李老板意外去世。”
“您什么时候听说的?我就是随便一问。”陈子峰狡黠微笑。
“李老板去世的第二天。”杨庆山也狡黠回答。
“您知道李老板是怎么去世的?”
“听说是自尽。不过,我说一句实话,外面有些风言风语,说李老板的死,可能有些蹊跷!你陈队长应该知道真实情况吧?”
杨庆山轻松一句话,就顶在陈子峰的喉咙上,就想看看他怎么回答!
老实说,陈子峰不管怎么回答,都会露底!所以,他微笑看着陈子峰,等他回答。
陈子峰也是贼精,当然明白这一点。
他微笑说:“杨老板,外面的风言风语,就让他们风言风语去吧,您说呢?”
“陈队长说的对,外面的风言风语,和我的目的没关系!我今天来,就是听说李老板的遗孀李太太,似乎想出手四号码头,如果属实,我想接手。就是这件事!”
“为什么呢?请直言相告。”
“第一,是为了生意。现在重庆最好的生意,就是长江货运。四号码头位置理想,李老板去世,这就是我的机会了!第二,你陈队长没有什么不知道的,我有一批货,必须有自己的码头,才能运得进来!这个,你陈队长一定知道!还需要我说破吗?”
陈子峰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他想了一下,又说:“杨老板,我有一事不明,不知杨老板肯不肯告诉我。”
“你尽管问,我都会告诉你!”
“四号码头黄金地段,当地的有钱人不来接手,怎么反倒是您这个外来人接手呢?”
“陈队长,你问得好!外面有一些风言风语,所以,他们要避嫌!我是外来的,我没有什么嫌可避!这反而是我的机会!你说呢!”杨庆山说着,就哈哈笑了起来。
陈子峰也哈哈笑了起来,连声说:“您说的对!有道理,说的对!”
10-11
此时,楼下的大房间里,萧安城、乔艳芳和强虎等人,则围着崔槐,聊着闲天。
但他们双方都明白,这个闲天可不是闲聊的!
说起来,在这几个人中,强虎和崔槐的关系最好,也多次打过交道。
所以,他直接就开口问:“崔兄弟,你不是回上海了吗?”
崔槐一阵笑,终于说:“我是回去了。但杨老板说他身边只有几个下人,没有得力的帮手,非要我来重庆!你说我怎么办,我不过是个小人物,拿人家的工钱,端人家的饭碗,我不来行吗?”
萧安城随意问:“杨老板也有不少手下的,武汉几个堂口,人多势众,怎么不带来?”
崔槐说:“起初,我也是这么想。后来,杨老板一说,我才明白。那些堂口的洪门弟兄,都在武汉混熟了,一家老小又都在武汉,怎么会来?杨老板自己并没有家小,他是一身轻,又得罪了你们,自然一抬脚就来了。那些人可不行!”
这几个人互相看着,都想起武汉池家老太太做寿的场面!但到了此时,过去的事就算过去了,没什么可说的了!对杨庆山,对崔槐,也与武汉时不同。所以,他们都咧开嘴笑了起来。
萧安城笑着说:“看来,杨老板到重庆来,没带什么帮手来。”
崔槐立刻说:“他就带了几个下人,烧火做饭,守门看家,都还行。但要帮杨老板参谋事情,拿个主意,就不行了。”
萧安城说:“看样子,你是能帮杨老板拿主意的!”
崔槐眼睛里藏着狡黠,脸上却是平和的微笑,说:“今天杨老板肯来,就是我劝他的结果!我们只有一个目的,就是想接手四号码头!”
强虎明知故问:“为什么呢?”
崔槐点头说:“就是为了我们的货呀!从上海运出来的货!现在这些货压在乐山,运不进来,你说我们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有自己的码头!就是这么个事!再说一句实话,其它的,什么这个那个的,都和我们不沾边!我们也不想沾!”
萧安城看看身边的乔艳芳和强虎,还有站在后面的冷月和韩进东,笑着说:“崔兄弟,你说的有道理,有道理,我们很理解。”
10-12
这时,陈子峰和杨庆山,就如亲兄弟似的,手拉着手,从楼上下来。
陈子峰大声说:“杨老板,您给我几天时间,我们和李太太商议一下。我估计,李太太应该会同意,但你也明白,这里边就有一个价格问题,看看李太太是个什么意思吧。”
杨庆山则微笑说:“好,好,我等你陈队长的消息。”
萧安城等人听到声音,都陪着崔槐出来,又说了几句客气话,这才送杨庆山和崔槐出门,一直看到他们出了文墨巷巷口,这才回来。
陈子峰往回走的时候,看看身边几个军官,小声说:“这个杨老板,没全说实话!不过,我也没办法问下去了!再问下去,反而会泄了我们的底!我们都等着瞧吧,这个事,最后一定会有一个结果!”
萧安城笑着说:“贼精,谁都精不过你!”
陈子峰立刻抓住他的胳膊,说:“安贼,你说,是不是这样!你给我老实说!”
萧安城刚想开口,忽然回头说:“小冷,你说这个贼精家伙是个什么想法!”
冷月盯着他们,轻声说:“幕后的人,不知肯不肯露头!”
对她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旁边的人开始还没明白。但再一细想,不由都吃了一惊!
不管是谋杀李老板,还是主使杨庆山出面收购四号码头,背后一定有幕后的人!这个人,甚至是同一个人!如果真是这个情况,就有些严重了!
但陈子峰咬着牙,说的却是另一个意思:“小冷说对了!我们这么干等,可能等不出幕后的人!”
乔艳芳立刻抓住他的胳膊,“你想怎么办!”
陈子峰一挥手,说:“都去小屋,我们要商量一下!”
10-13
此时上海,爱多亚路,紫叶咖啡店里。
店里灯光矇眬,虽是客人最多的时候,却并不嘈杂。他们手捧小小的咖啡杯,低声说笑。店员们则端着托盘,往来穿梭,送去咖啡和糕点。
廖若兰自从把草翦等人安排在致美楼饭店里,就开始和黄汉辉联系。
这天夜里,她终于在紫叶咖啡店里与黄汉辉见上面。
“他们的目的?”黄汉辉简洁问。
“草翦先生,是反战同盟的秘密特使,他们夫妻俩去陕西,其实是想去陕北,想了解我们目前的抗战策略。我听得出来,他们对我们很不了解!所以,他们到了西安后,我们的人还要想办法,秘密送他们去陕北。”
“好,这个我知道了。”他点点头,又问:“那个叫什么仲间的人呢?”
“仲间和他的学一生吉川,都曾经是军人。仲间现在是反战同盟军事部的成员。他要去防守黄河的国军阵地观察,了解那里的情况。”
“防守黄河的国军?那里很重要吗?”黄汉辉疑惑地看着廖若兰。
“仲间先生说,那里很重要,甚至非常重要!他说,日军一旦过了黄河,进入陕西,南下就是四川!”
黄汉辉吃了一惊。他仰起头,努力在头脑中展开中一国西南地区的地图。
老天!陕西的南面就是四川!他只略想了一下就知道了!
如果日军到了汉中,要进入四川,除了大巴山就没有其他屏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