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瞄她一眼,又问:“我怎么称呼你?”
乔艳芳睁大眼睛,很意外地看着他,“段长官,在三山街时,桂科一长介绍过的。”
“我是说,我怎么称呼你更合适一些。”段泽刚的眼神里藏着狡黠。
“长官,您就叫我小乔吧,组里的人都这么叫我。”
“我应该叫你小精明!怎么样!”他歪着嘴说。
乔艳芳突然大笑起来。她扬起脸,声音像铃铛一样悦耳。
“长官,我喜欢这个称呼,可是,为什么呢?”
“这一上午,你可真叫我开眼!那么简单的问话,却被你耍了无数小心眼!你上午可能就得出结论了,却还要在这里再耗一下午!你还要耍多少小心眼?”
乔艳芳慢慢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说:“段长官,你好精明。我猜,我问过的那些话,会在这里流传,聪明人也许能猜到我的意思。所以,我要打一个小埋伏,仅此而已。”
段营长向她点点头,“小精明,你真的很聪明。我们去吃饭吧。”
乔艳芳向他点点头,心里却忍不住想到,萧哥哥果然说对了,这个案子是最困难,也最麻烦的!她现在还拿不准,这个看上去很平常的车祸死亡案,最后能查出什么惊人的结果来!
4-5
等马车终于拐上中北路,萧安城和冷月才看出来,这一带是工厂区,街道两边都是油糊糊、锈迹斑驳、破烂不堪的大小工厂。
下午快两点钟的时候,他们终于在街边,看见锈蚀且油污的祥鑫汽车修理厂。
这是一间很大的铁皮车间,锈迹斑斑,连门窗上的玻璃都变成土黄色,仿佛上了锈。
门前的土地已被机油浸透,变成乌黑色,闪着油光。一些破烂锈蚀的汽车零件扔在墙根底下。门前吊着一个汽车轮胎,算是他们的招牌。
萧安城等人走到门前才看出来,修理厂居然关了门!
一块纸板上写着:“内部维修,暂停营业”。
他们透过肮脏的玻璃向里面张望,里面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冷月不动声色地看着萧安城,说:“安城,这个,你怎么看?”
萧安城向她笑了一下,“看样子是接到通知了。”
“什么通知?”
“应该是警告通知!”
“谁的通知?”
“我猜,应该是杨府!”这时,萧安城的脸色也变得严峻起来了。
“你感觉,这个修理厂有什么问题?”冷月仍然冷静地问。
萧安城向她点点头,几乎咬着牙说:“我看,不是这里有问题,而是杨府有问题!丢了一辆破卡车,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居然这样防着我们!”
他向附近看了一遍,回头说:“小张,你们两个在这附近找个地方,守着!如果老板回来了,就把他扣起来,等我回来!”
冷月问:“你去干吗?”
萧安城笑着说:“我去街上转一转,走不远。”
冷月微笑说:“好啊,我也陪你去转一转。”
萧安城心里想,贼丫头,你就跟着吧!他什么也没说,就继续向前走去。
冷月双手背在身后,不声不响地跟在他后面,就像专门监视他的样子。
4-6
海军王家巷码头联络组组长,海军中校耿天佑,身材高大,容貌端正,一身海军军装笔挺整洁,一丝皱折也没有。脚上的黑皮鞋更是闪着耀眼的光泽。
此时,他慢慢从办公桌后面站起来,目光冰冷,不动声色地盯着对面的陈子峰。
他手里拿着一把裁纸刀,变魔术似的在手指之间绕来绕去。
“你哪位?”他问。
“警备司令部缉查处,宪兵队队长陈子峰。”他把自己的证件亮给他看。
“什么事?”耿天佑问的仍然很简洁。
“我奉长官之命,来调查‘宏远号’抵达武汉后的情况。长官,请您协助我们。”
耿天佑把裁纸刀扔在桌上,双手十指相对,抵在自己的嘴唇上,盯着陈子峰。
他沉默片刻,冷静说:“一月十七日,‘宏远号’货船在军舰保护下,抵达王家巷码头。船上装的几乎都是药品,没错吧?”
陈子峰微笑说:“是,长官说的对。我们原来准备护送‘宏远号’到武汉来,但临时接到新的任务,就在刘家渡上了岸。长官给我的命令是,查清‘宏远号’抵达武汉后的情况。这就是我们今天来的目的!”
“你的长官是谁?”耿中校问。
“是武汉警备司令部缉查处处一长骆江。长官应该认识吧?”
“倒是见过一面,并不太熟。你说你是警备司令部的,这个事就简单了。”
“为什么呢?”陈子峰不由挑起了眉毛。
“这个事,就是由你们警备司令部负责的!”
“你是指田中富田长官吗?”
“就是他。有什么问题,你去问他好了。”
“耿长官多少听说过‘宏远号’的事吧,麻烦长官介绍一下。”陈子峰向他露出笑容。
“什么情况?”耿天佑扬起眉毛看着他。
“我们接到举报,说‘宏远号’运来的药品严重短缺,长官听说过吗?”
耿长官脸色阴沉地盯着陈子峰,似乎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但他最后还是说:“我知道的情况不多。我听说‘宏远号’曾经遭到炮击,损失了很多药品。这条船已送到船厂维修去了。就是这些。其他的,你去问田中富吧。”
他说着,就翻开面前的一份表格,表示谈话已经结束了。
陈子峰此时早已怒火中烧,眼睛也瞪了起来。但他仍然努力克制着。
他几乎咬着牙说:“长官,我奉命调查药品短缺问题,我就一定要查清楚!”
他重重地摔上一门,就像疯狂的狼一般,向楼梯口走过去!
4-7
萧安城此时,却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散步一般,沿着中北路向北走去。
冷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冷静得就仿佛没有她这个人。
前面不远就是白鹭街,与中北路相交,形成一个十字路口。
这一带应该算是商业区,街口附近有一些大小商店,还有茶馆和酒吧。
行人在琳琅满目的招牌底下来来往往,或者驻足看着摆在商店门口的货摊。
货摊里的店员则大声地吆喝着,并且向萧安城和冷月招手,叫道:“大减价呀!看看不要钱!先生女士,请过来看看好吧。”
萧安城左右看看,这是一家很大的百货商店,看上去,里面的商品很丰富。
他就慢慢踱了进去,沿着柜台边走边看。冷月跟在他身后,也是边走边看。
她问:“你想买东西?”
萧安城向她笑了一下,说:“回头我们去桂科一长家,空着手恐怕不好吧。你琢磨一下,咱们买点什么好?”
冷月点点头,说:“这倒是应该的。我听说,桂科一长有一个女儿,给他女儿买点什么东西,是不是比较好。”
萧安城说:“我也这么想。不过,这里没有卖玩具的。”
他们继续往前走。前面这个柜台是卖文具的。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就知道他们两个人的想法是一样的,买一盒文具做礼物,似乎也不错。
柜台里有装在盒子里的蜡笔,一毛钱一盒。只有巴掌大,似乎少了一点。还有彩色铅笔,也是装在盒子里的,里面大约有六七种颜色,四毛钱一盒,似乎也不够份量。
最后,萧安城的目光就落在一盒水彩颜料上。
这个盒子大约有二十公分长,十五公分宽,彩色封面很鲜艳。
他掂量一下,感觉这个东西拿在手里,还算有点样子。
他请柜台里的店员拿出来,说要看一看。
店员说:“这是才进的货,只此一盒,是从欧洲进口的。这可是好东西呀!”
萧安城打开盒子一看,里面有一排牙膏一样的小颜料管,大约有十几种颜色,最上面的槽子里,放着几支有粗有细的小毛笔,看上去确实不错。
他看了看价格,价格也不错,一元八毛钱,可是真够贵的!
这时,冷月在旁边轻声说:“安城,这个东西不错,拿得出手。就是价格贵了一点。你看这样好不好,我出八毛,你出一元,算我们两个人的,如何?”
萧安城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丫头算得可真够精细的!她说是算两个人的,但她只出八毛钱,还要占他一点小便宜。不过,就是一毛钱的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连忙点头说:“好,好,就这样吧。”
他心里却忽然想到强虎他们收的那一大笔钱,那可是上两千元钱呢!
前几天,陈子峰曾经问了她一句,那些钱怎么办。她竟然反问:“什么钱?”
听她这话的意思,似乎是要昧了这笔钱!上两千元钱呀!
乔艳芳曾经小声对他说,这个冷丫头,可能家里有什么人在**里!是有来头的!
现在,为了买一盒水彩颜料,她竟然和我算得这么细!她究竟是个什么人!真是有点看不明白了!
他什么也没说,掏出一元钱放在柜台上。
冷月果然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钞票,数出八毛钱,也放在柜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