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跑到柜台前,指着一个办事员,用力做着手势,并低声向他说着什么。
那个办事员匆忙翻开一个大本子,一页一页翻找着,然后急促地对他说着什么。
港务长向他摆摆手,就重新走回到陈子峰面前。
他脸色有些恐惧地说:“先生,这件事有点麻烦。上个月十七日,这条‘宏远号’确实到了武汉,是……是停靠在军队的码头上。”
“哪个码头!直接说!”陈子峰已经意识到有问题了。
“是,是王家巷码头。靠上码头以后怎么样,先生,我就不知道了。军队的码头,我们管不着。对不起,这就是全部情况。”
陈子峰忽然想起一件不着边际的问题,随口问:“这条船运来的货,交税吗?”
港务长尴尬地向他笑着,小声说:“军队那边的船,不管运什么,都不交税。”
陈子峰想了想,忽然意识到,江汉关和眼前这个港务长,既不是关键的地方,也不是关键的人!他还要继续寻找!
他站起来,重新把枪插在腰里,瞪着他说:“好,我现在就去问,如果有什么不对,我再来找你算账!”
他二话不说,向杨三强他们一招手,就径直向门外走去。
等陈子峰出了门,大堂里的所有人,同时松了一口气,仿佛又活了过来。
3-29
杨府的耳房里,一股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气氛,悄悄在房间里弥漫着。
崔槐的眼睛,闪着机警和谨慎,注意看着萧安城,偶尔也向冷月那边瞄一眼。
他轻声说:“萧兄弟,你说什么?”
萧安城微微地笑着,不动声色地说:“崔大哥,是这么个事,二月十九日,武珞路三山街出了一场车祸,你应该听说了吧?”
崔槐张了一下嘴,说话的声音就有点变了,说:“原来是为这个事呀!”
萧安城微笑说:“是,就是这么个事。”
崔槐歪了一下嘴,斟酌着说:“前些日子,桂科一长还来过,问的也是这件事。怎么着,你们也管起这个事来了,不就是一次车祸吗?”
萧安城不动声色,轻声说:“车祸是车祸。我问的是,出车祸的那辆卡车。我听说,那辆卡车是咱们杨府上的,是吗?”
他看出来,崔槐的眼神变得更加机警谨慎起来,说话也很小心。
他感觉,这辆卡车也许真有什么想不到的情况!
他微笑说:“崔兄弟,这件事,不会有什么麻烦吧?”
崔槐挥了挥手,终于说:“其实,这件事也挺简单的。你刚才说,车祸是二月十九日出的。我们那辆车,是二月十六日送去修的。结果,修车厂第二天来人说,卡车被人偷走了。我就说,车是从你们那里丢的,你们得负责给我们找回来!否则,我可放不过你们!修车厂的人答应一定给我们找回来,又说修车费实在不能少什么的。我就说,你们找回来车,修车费照样给你们!我们杨老板不会计较这么点小钱!就是这么个事。”
萧安城微笑问:“丢了车,怎么不去警一察局报失呢?”
崔槐一拍大腿,“人家答应给找回来嘛。卡车那么大,也不是哪个墙角就能藏起来的。所以,我们就没报失。再说,报了失也是这么一回事,警一察也是去找修车厂。”
萧安城连连点头,说:“是呀,是呀,你说的对。那么,是哪一家修车厂呢?”
这一下子,崔槐就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犹豫了一下,忽然说:“我给你去问一下吧。我还真不知道是哪一家。”
崔槐这一去,就是整整十五分钟。
3-30
陈子峰出了江汉关,四面一望,就看见自己的卡车已经回来了。
他站在车边查看地图,这才知道,王家巷码头就在江汉关的南边,不太远。
他向弟兄们一挥手,都上了卡车,沿着沿江大道一直向南走,只十分钟就到了。
王家巷码头的大门,夹在一些商店和字号之间,不注意看很容易错过去。
但门口有士兵站岗,提醒了开车的杨三强。他刹了车,看着身边的陈子峰。
有士兵站岗,这是陈子峰早就预料到的,军队的码头嘛。
他向周围看了看,就下了车,慢悠悠计走到门口,向站岗的哨兵亮出自己的证件。
3-31
这个时候,萧安城和冷月等人坐在耳房里,好一会儿说话。
崔槐走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有回来,让他意识到,这辆卡车的事,似乎也不简单!
他注意到,冷月隐约向他露出一点狡黠的笑容。
他问:“小冷,你想什么呢?”
冷月向他点点头,轻声说:“这事看着简单,其实可能不简单。你问到要害了!”
萧安城咧了一下嘴,却问:“哪句话是要害?”
冷月轻声说:“修车厂!”
萧安城早就看出冷月的精明。她这两句话,再次说明她的精明。
他一问是哪家修车厂,崔槐就说要去问一问。看来这个修车厂还真是个要害!
问题就在于,这个冷月身份不明,态度不明,背景更是不明。几乎可以说,她在小组里,就是个危险人物!说不定哪一天,就会给大家招来麻烦!
但是,谁都拿她没办法!陈子峰那么恶,也得对她客客气气的!她一提强虎他们收的钱,陈子峰只好把钱交给她保管!但能不能堵住她的嘴,就是另一回事了!
此时,萧安城只向她点点头,并不敢多说眼前的情况。
崔槐终于回来了,说:“实在是抱歉,让你们久等了。是这样,给我修车的厂子,在中北路,快到白鹭街,有一家祥鑫汽车修理厂。哎呀,萧兄弟,我这里出了一点麻烦,不能陪你们去了。你们得自己去,如何?”
萧安城笑哈哈地站起来,“崔大哥,这就很感谢你了。哪天有空了,我们就去找一找这个祥鑫修理厂。上头交待的差事,我们该走到的地方,也得走一走。好了,告辞了。”
崔槐送他们出了门,很快就进去了。
萧安城慢慢走在回去的路上,眼睛却看着冷月。
冷月微笑说:“你想怎么着?”
萧安城说:“我想现在就去找那个修理厂,你赞成吗?”
冷月轻声说:“今天的事你负责。你说去,我就去,没有什么赞成不造成的。”
萧安城小心观察她的表情,一点头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去!”
3-32
王家巷码头的哨兵眨着眼睛,好一会儿才看明白手里的证件。
他嘟囔着问:“长官你啥事?”
陈子峰想了想,此事不可能一步走到位。
王家巷码头明显是他要找的关键地方!但谁是那个关键人!他还不知道!
他说:“兄弟,我要见你们长官。”
哨兵就向里面打了一个电话。片刻,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向大门口走来。
他身穿土黄色军装,扎着武装带,腰后挂着驳壳枪。
他用狐疑的目光盯着陈子峰这几个人。哨兵地电话里说,是警备司令部缉查处来的人,但他们却穿着便衣!
陈子峰面带微笑,没等他走到跟前,就先向他敬礼,并且远远就向他伸出手。
真应了那句俗话,伸手不打笑脸人。
那位军官见陈子峰这么恭敬,也用手碰了一下帽檐,然后和他握手。
陈子峰说:“长官贵姓。”
军官说:“免贵,姓张。”
陈子峰看看他的军衔,“是张连长吧?”
“是,你什么事?”
“张连长,是这么个事,兄弟奉上面的命令,要我们调查一桩案子。我琢磨着,这个案子要没有你张连长帮忙,那就一定办不成。所以,今天特地要来打扰一下。”
张连长听说是查案子,就谨慎一些,说:“既然这样,就请里边来谈吧。”
陈子峰跟着张连长去了他的连部,是码头大门里面的一排平房。
3-33
乔艳芳夸张地张大了嘴,“噢哟,严上尉,那你老关键了!是不是,谁都少不了你!”
坐在乔艳芳对面的,是一个面相有点苍老的上尉军官。
他上身端正,双手放在桌面上,眼睛看着对面的白墙,似乎不太好意思去看身边年轻美丽的乔艳芳。
“我……我就是个资料员,也没什么的。”他有点难堪地说。
“那些长官们,要查什么资料,不都得找你吗?”乔艳芳仍然夸张地说。
“这个,倒也是。”
“你还是保密员?”
“是,我……我兼着保密员。”
“你看是不是,你的岗位老重要了!”
“是,是挺重要的。”
“严上尉,我看你的资料室里有好几张长条桌子。长官们都在你那里查看资料吧?”
“这个,要看情况,如果只是临时查阅,就在我那里看看就完了。如果要仔细研究,长官们会借回去看。”
“他们有时也会在一起讨论一下吧。”
“有时会的。”
“你的办公桌就在旁边,应该能听见,是不是?”
“一句半句吧,也没听到多少。”
“他们研究的都是国家大事呀!是不是?他们也会争论一下吧?”
“那是免不了的。”
“孙继科孙长官也会和他们争论,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