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乔艳芳就说起今天在张公馆外面发现的情况。
她低声说:“那个张老板,肯定和日本人勾结上了!他们暗中有来往!”
陈子峰点头说:“好!从明天起,张公馆就是我们的监视重点!仗打成这样,我就不信他们都躲着不出来!肯定还会出来活动!”
乔艳芳笑着转向萧安城,“哥,你说,那个老乞丐,还在日军司令部里吧?”
萧安城歪着头看着她,见她大眼睛里闪着狡黠的光。
他不由笑了起来,点头说:“他是头子,他肯定要和他手下的人联系!”
陈子峰恶狠狠地说:“那里还要打仗!他怎么出来!”
萧安城眨着眼睛,目光尖锐地盯着他,“要是有个什么办法,引他出来,就好了!”
乔艳芳笑着拉他的手,“哥,我就希望你想出这个办法来,我太想抓住他了!”
这几个贼精的人,互相看来看去,都在打着这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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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这天夜里,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的电讯室里,大川司令官和佐藤拓人守在电台前,不断和第三联合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进行电报联系。
他们汇总了全部情况,才知道今天的战斗有多危险!他们几乎到了生死的边缘!
如果不是舰炮最后击中了中一国军队的指挥部,炸死指挥官黄梅兴!如果中一国军队再进行半个小时的强攻,有更多的士兵冲进大楼里!那么,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就完全可能落入敌军之手!整个上海作战,就可能彻底失败!
长谷川清中将更明白,如果是这个结果,海军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
他焦虑的另外一件事是,如果国内来的军火补给船,不能在今晚给他的军舰补充弹药!今天躲过去的灾难,将在明天降临!
但是,他不能把这个情况告诉大川和佐藤。他们直接面对敌军,压力够大的了!
知道这个后果,即使是老成持重的大川司令官和佐藤拓人,也被惊出一身冷汗!
当时真是生死关头!千钧一发呀!
佐藤低声说:“如果明天,中一国军队继续这么进攻,我们还是有危险的!”
大川司令官把下巴一扬,“喂,你有什么办法吗?就请说出来!”
佐藤苦思许久,仍然没有想出好办法,只好说:“我要考虑一下。这件事,我必须考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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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佐藤拓人和大川司令官都没有想到的是,这天夜里,第九集团军总司令张治中将军,却接到蒋委一员长的电报:“明日暂停进攻!”
张治中将军坐在真如镇的指挥部里,看完这封电报,低头默默无语。
这里是孙元良师长的指挥部。他就坐在张治中将军的对面,也在看这封电报。
周围的墙上和桌上,都是军用地图。参谋军官们站在地图前,一点声音也不敢有。
张治中和孙元良对视一眼,他们再次垂下头。
古今中外的战争都有一条铁律:气可鼓,而不可泄!
他们都打过无数仗,早已看出,今天双方的战斗,极其惨烈,都已打到极限!剩下的,就是看谁能再坚持一下!能坚持到最后一口气的,必胜!
但是,委一员长的命令,他们不能不服从!他们是军人!
此刻,他们都没有得到这样一条至关重要的情报:日本海军第三联合舰队,是在第二天临近中午时,才补充完弹药!
这天夜里,第三联合舰队司令官长谷川清中将,给米内光政大将发去措辞强硬的电报,强烈要求每天夜里必须给他的舰队补充弹药!
“否则必败!”他在电报的最后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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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五日。
上午,阴,小雨迷蒙。对夏季的上海,是一个凉爽的早晨。
所有报纸都提前发行。报贩们挥舞着报纸奔跑呼喊。只片刻,他们就被行人包围。报贩大布包里的报纸,顷刻间销售一空。
所有人都拿着报纸,围在一起看着昨天下午的战况,议论纷纷。
无论报纸记者们如何渲染战况惨烈,有一条消息,早已在市民口中不胫而走。昨天下午,国军已攻下大部分日军占据的据点!其中有:八字桥、持志大学、沪江大学、爱国女校,等等,等等。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已被国军包围了!
有的报纸的大标题,竟然是“克日攻下”!
市民们兴高采烈,手舞足蹈,声音一个比一个高,仿佛今日就将取胜!
但是,让人意外的是,苏州河以北、闸北车站以东,特别是日本海军陆战队司令部周围,竟然没有一点动静。没有枪声,没有炮声。
甚至黄埔江上的日本军舰也没有动静。
所有人都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不进攻!
这些人包括,巧家弄的陈子峰和他的弟兄们。
站在萨坡塞路石库门房子窗前的林家泰和梁茂。
在南市警一察分局里忙碌的桂龙海。
甚至,一直在诊室里给受伤的市民包扎伤口的傅雪岚,也同样感到奇怪。
他们一直谛听着外面的动静,但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仿佛上海从未发生过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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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上午十一点钟的时候,在公济医院里忙碌的傅雪岚,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许多人到她这里治疗外伤。
其中多数人是在逃避战火时,摔倒或碰伤的。少部分人是被炮弹炸起在瓦砾打伤的。他们一边议论着战争,一边看着傅医生给他们包扎伤口。
“侬晓得伐,那颗炮弹落下来,离吾只有几步远耶!还好吾躲得快!没有让它炸到!否则的话,今日就不是来医院了,好去殡仪馆了!”这位伤者说完大笑。
傅雪岚微笑看着他,算是对他能躲过炮弹的鼓励。
十一点时,来了两个她意想不到的人,翟处一长和梁参谋。
翟处一长一进门就是满脸笑容,先敬礼,然后和傅雪岚握手。
他说:“傅医生,我还是要代一表国军士兵们,向您,还有您后面的中一共,说一声谢谢。你们募来的捐款太及时了!军饷刚刚发下去,战争就开始了!谢谢您!”
傅雪岚不是一般的惊讶,是非常惊讶。
翟处一长一开口就直接说出“中一共”,未免太直接了吧?上次在杜先生家里,他都没这么明确说过,只是暗示而已。他今天是怎么了?
翟处一长显然看出她的惊讶,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仿佛他有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他笑着说:“傅医生,我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是最新消息!国共双方的谈判,已经结束了!双方同意开始第二次合作!前天夜里达成的!我估计,最近几天就可能公布!”
听到这个消息,傅雪岚也高兴起来,不住向他点着头。
不过,她心里还是有点疑惑,翟处一长那么忙,不会专门为了这么两件事来找她吧?
她请他们坐下,温和问:“翟处一长今天来,还有其他事吧?”
听她这么一说,翟处一长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露出忧虑的表情。
“傅医生,我确实还有两件事,不过,都挺难开口的。”他勉强地笑着。
“翟处一长,你尽管说吧,再难的事,咱们可以商量嘛”傅雪岚温和地说。
“头一件,是这么个事。昨天的战斗,您可能听说了吧?”
“是,听说了。好像说,咱们国军取得一些胜利,但损失也很大,是吗?”
“是呀,是呀,傅医生,正让您给说着了!损失巨大!其中最主要的,就是士兵的伤亡太重了!军队虽然也有几家野战医院,但根本顾不过来!伤兵们不要说手术治疗了,很多伤兵就停放在院子里。我们请了一些妇女,只能给他们喂喂水什么的。医生们来不及救治!有些伤兵,就因为流血过多,死在担架上!”
“翟处一长,你的意思是……”
“是,是,您猜着了。我们想请您去我们的野战医院帮帮忙,救救那些伤兵。”
翟处一长乞求地看着她,又补充一句,“如果,您还能动员一些医院里的医生护士一起去,那就更好了。我也说一句实话,我们给不了您多少报酬,工作肯定特别辛苦!”
傅雪岚向他摆摆手,“这些是次要的。这件事,能否让我考虑一下。再说,动员其他医生护士,也需要时间。行吗?”
翟处一长凑近一些,小声说:“傅医生,我还说一个情况,让您心里有个数。咱们公济医院,可能会遭遇战火,恐怕躲不过去。”
“为什么呀?这里距离打仗的地方那么远。”她惊讶地问。
“您想想,从闸北战场,打到汇山码头,还要经过什么地方?”
傅雪岚明白了,国军如果真打到汇山码头,是一定要经过公济医院这一带的。她还想到另外一层,她租的房子也在这一带呀,恐怕也保不住了。
她说:“好,这个情况我知道了。你还有什么事,也说出来吧。”
翟处一长沉默片刻,才轻声说:“是这样,这个月十日,也就是五天前,政府行政院第324次会议,通过一个决议,叫做《上海各工厂迁移内地工作案》,由政府各部门组成联合委一员会,尽快将上海的工厂向汉口转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