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笑着问:“洪太太,我挺好奇,您最近做的是什么生意?”
洪太太却盯着他,直截了当地说:“军火!你敢不让我做吗!”
桂龙海可着实被她吓了一大跳。
鸦片生意还可以拿到桌面上议一议,这是过了明路的。
但这个军火生意可绝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议!这是机密中的机密!这种生意一旦惹出麻烦来,那可是要掉脑袋的!谁都保不了!
但是,洪太太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并且明显是要他桂龙海从中相助,他可一定不能退缩!他要是退缩了,传到江湖上,后果比掉脑袋还严重呢!
他向四面望了望,确认附近没有耳朵,就向前伸着脖子问:“您,定好了货?”
“那还用说!”洪太太用力一点头。
“军队?”桂龙海再问一句。
“除了他们,谁还有货!”洪太太瞪起了眼睛。
“多少货?”桂龙海的声音低了许多。
“一千枝!”洪太太目光尖锐地盯着他,冷酷地说。
桂龙海确实被这个数量吓了一跳。但此时,他就是想退缩也晚了!
他小声问:“谈好了价?”
这时,洪太太就有点犹豫了,撇着嘴说:“本来是谈好了。但现在横生一节,多了一个买主,军队那边就要抬价。桂哥哥,老娘挣的就是一份差价,这不是割我的肉吗!”
桂龙海听明白了,张老板要插手戗行这个军火生意!这个事就很难办了!
但他却用力一点头,万分坚定地说:“洪太太,您容小弟两天,小弟一定帮您把这个生意做成做好!您看这样可以吗?”
洪太太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桂哥哥,我早就知道你是个明白人。告诉你,这个生意做成了,少不了你那一份!”
桂龙海也嗬嗬地笑起来,“那您就外了。您念小弟一个好,比什么都强呢。”
洪太太的话已经说明白了,也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就笑着站起来,“桂哥哥,好了,就是这么个事。我等你的信儿了。你接着吃你的早点吧。”
桂龙海也嘻嘻哈哈地笑着,就送洪太太出门。
到了德风楼门外,看着洪太太上了她的车,带着两个保镖走了。
2-8
桂龙海脸上虽然一直带着笑容,向洪太太挥手致意,但心里却很不安。
他略想一想就明白,洪太太这个能要人命的军火生意里,有两个**烦,一个是有人要插手,这个人极有可能就是张老板!这个倒还好办。如果杜老板和黄老板都肯出面说说话,张老板应该会给他们这个面子的。
但第二个麻烦就难办了,军队方面要是想抬价,他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可能连杜老板也没这个面子吧。他没听说杜老板和军队有什么交情。
桂龙海心事重重地向周围看了看,就看见局长的车已经停在街边了。李明奎站在车旁,正小心谨慎地看着他。
他想,今天这个早点还怎么吃得下!算了,还是先去忙市政府秘密档案被盗,这个**烦吧!
他回头向柜台里的老板挥挥手,指着里面的早点说:“老板,不好意思,我不吃了,你收了吧。”然后就向李明奎那边走过去。
他上了车,向座位上一靠,就开始琢磨市政府这个案子。
这个案子,他用屁股想一想就知道,他妈的,市政府里肯定有一个内鬼!否则,日本人怎么可能盗窃那些档案!所以,办这个案子的关键,就是怎么找出这个内鬼来!
李明奎开着车,缓缓驶过拥挤的方浜路,再向北拐上河南路。河南路稍宽一点点,李明奎开车的速度就稍微快一点。
汽车经长白街继续向北行驶的时候,桂龙海在街边的行人中看见一个年轻人,正急匆匆地走着。
“蛮帅气的。”这是他心里冒出来的第一个想法。
不过,第二个想法就有点怪异了。这个年轻人半敞着怀,旧衬衣也是皱皱巴巴的。但他脸面干净,头发整齐,还给他一种军人的感觉。
上海年轻人走起路来,那是老有特征的。头要垂一点点,背要驼一点点,双手要抄在袋袋里,两只脚要一甩一甩地向前走,仿佛脚底粘了泥巴似的。家里穷得没饭吃,走在路上却要摆出小开的架式来。
可是这个人呢,身板直直的,抬头挺胸,就是军人齐步走的样子。如果上海城里出现穿便衣的军人,这个局势,就真有点不妙了!
不过,这个景象,这个想法,只是一晃而过,桂龙海也就把它扔在脑后了。
2-9
桂龙海看见的这个人,就是萧安城。
早上六点钟,陈子峰带着几个弟兄悄悄走了,要再去朱葆三路看一看。
他们是带着武器去的,万一有情况,就准备先下手为强!
七点钟,乔艳芳和强虎也走了。他们要去市政府,调查秘密档案被盗的案子。
萧安城独自在房间里又坐了半个小时,就悄悄离开了巧家弄驻地。
他出门往南,再沿着公馆大马路一直向东走,到了长白街再向南。往前走不远,街边就有一家小小的名为“益祥”的无线电维修店。
他向周围扫了一眼,就悄悄走了进去。
他进门的时候,店主龙瑞华正手持烙铁,坐在案子旁边修理一台收音机。
他抬头看见萧安城,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一九三五年一月,萧安城正是经龙瑞华介绍,秘密加入党组织的。
那时,萧安城特别期望和其他同学一样走上街头,慷慨激昂宣传抗日,鼓舞民众为抗战出钱出力。
但是,龙瑞华却对他说:“从今天起,你不得参加任何政治活动!甚至私下里说一说也不行!你要保持灰色状态!”
萧安城还希望介绍他的好朋友陈子峰,也加入党组织。但被龙瑞华拒绝了。
他严肃地说:“你要做的事,要严格保密!不能告诉任何人!这是党的纪律!”
萧安城被他弄糊涂了,你什么也不让我干,还吸收我参加党组织干什么?我又有什么密可保?
那时,龙瑞华一动不动地盯着他,冷静如冰,直至他冷静下来。
萧安城认真看着他,等着他做出解释。至少,你要告诉我,我该做些什么吧。
龙瑞华的声音很轻,说得简单明了。
他说:“安城,你的任务,就是去参军,并且尽快加入力行社特务处。关键的一点是,一定要争取参加特务处设在杭州警校的特别训练班。你要记住,一定是电讯侦搜训练队。这个队的训练时间是六个月。但结束之后,他们会留下少量优秀学员,参加高级电讯培训班。你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争取参加这个高级电讯培训班!明白吗?”
萧安城似懂非懂,还是问道:“你们,就是需要一个优秀报务员吧?”
龙瑞华严肃地看着他,“不是!你理解的完全错了!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优秀的密码编写与破译的专家!你要记住,党组织不会给你安排其他任务!这就是你唯一的任务!甚至就是你今后一生的任务!直至革命成功!你理解了吗!”
萧安城惊愕地看着他,但还是用力向他点头。他当然能够理解,也必须理解!
密码的编写与破译,这个任务,听一听就让他感觉神秘。
后来,在高级电讯培训班里,教官讲过一些战例。红军的电报被国军破译,因此遭到重大损失。他前后学了一年的电讯,深知密码的重要!
但是,要掌握密码的编写与破译,又谈何容易!他虽然后来又参加了六个月的高级培训班,但对密码的了解也只有皮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