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什么意思?
慕容音腰身一软,终于被人从湖水里捞了出来,但她固执地不肯回头,也不愿看身后之人一眼。
那人微微喘着气,将她抱到岸边的龟背石上,望着她的背影轻笑一声,“你倒是看我一眼。”
“不会三个月不见,你就不认识我是谁了吧?”
慕容音唇依旧抿得紧紧的,打定主意不理睬。
林书白声音从戏谑转为无奈,幽幽叹了一声,“我受了那么大罪跑来,你却连和我说句话都不肯了吗?”
受罪?
慕容音咬了咬唇,终于无法置之不理。其实就在刚刚林书白将她从湖中拖上来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不对,林书白身上的触感非常坚硬,像是包裹着什么东西一般,联想起如今的形势,她心提了起来。
难道林书白受伤了?
“你怎么了?”
她在心中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回过头去,但刚一回头,她就怔住了。
站在她身后的人没有身着她熟悉的黑色大秦国师祭服,而是换了一身银白色的盔甲,雪光之下如一轮明月,熠熠生辉,英武无双。
这还是慕容音第一次看见林书白作这样的打扮。
“你……”
身后之人连脸上都覆盖着面甲,就像是一位陌生的女将军立在她面前,唯有银甲下露出的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唤回了她的神智。
“你这身打扮是怎么回事?”
慕容音心跳忽然加速,猛地别开头去,“你这是从哪跑过来的?”
身上铠甲犹带箭痕,林书白的模样简直就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可这人不是被困在大秦御祷省了吗?
这时她在湖底因窒息凝滞起来的脑子才重新开始运动,慕容音猛然察觉到不对劲。
就算大司命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在那么多修行者监视的情况下从阿房宫中脱身。
她的情报网可是一点都没收到林书白不见了的消息。就在一个时辰前,她安插在阿房宫附近的探子还告诉她大秦国师正在御祷省和皇帝陛下谈论国事,影子明晃晃地印在窗户上呢!
一个时辰,并不足以让林书白跑到西岭雪山来。
可如果大司命还在阿房宫里,她面前的这个人是谁?
慕容音瞥了眼身后的人影,缓缓向后退了一步,视线变得陌生起来,“你是谁?”
“喂,我刚刚是开玩笑的啊,你不会真的不认识我了吧?”
站在她身后的女将军愣了愣,连忙拉下脸上的面甲,“是我啊,我是林书白!”
面甲下露出的毫无疑问是林书白的脸,但慕容音却更加毛骨悚然。不提别的地方,光在西岭雪山地界内她就知道好几个能幻化成其他人模样的生灵。
“你是……”
她仔细观察着眼前人的脸,眯起眼睛,“化蛇?”
能装的这么像,化蛇的可能性最大。
莫不是白虎神察觉到她想寻短见,找了化蛇变成林书白来骗她?
穿着银甲的女将军被气笑了。
“我是不是化蛇我不知道,”林书白苦笑一声,“但刚刚你那么大力气,化蛇应该是没办法把你从湖里弄出来。”
慕容音一愣,目光发起直起来,“你、你真的是……”
“是我,阿音,”林书白笑起来,伸手摸了摸她的头,“我从阿房宫出来了,专门来找你的。”
她来找她了。
慕容音眼眶一热,但下一刻震惊的情绪占了上风。
“但是,你怎么从阿房宫出来的?”她想不明白,“阿房宫中明明还有……”
“明明还有一个我,对吗?”
林书白笑着接过她的话,“人还正坐在御祷省里。”
慕容音呆住。
怎么回事?
林书白叹了口气,“是我不好,我要早点能从阿房宫里出来就好了,也不至于把你逼成这样。”
“这不怪你,”慕容音深吸一口气,“你之前的确是出不来。”
哪怕有百万大军堵门林书白都能硬闯出来,但她只要一从阿房宫中消失,整个修行界就会大乱。
此时此刻,全大陆的眼睛都盯着大秦御祷省,所以大司命无法脱身。
“可你为什么现在能出来了?”
林书白抬起头,“因为抱月回来了。”
林抱月,回来了?
慕容音心头一跳,难道说现在呆在御祷省里的那个人是……
林书白笑了,她摸摸身上的银甲,“你刚刚不认识我也正常,我还是第一次穿这身。”
慕容音凝视着她身上半新不旧却十分合身的盔甲,“那这副铠甲是……”
“这是银蝉卫的盔甲,”林书白轻声道,“这下你知道这是谁的衣裳了吧?”
没错,她知道了。
银蝉卫。
在边境和大司命的黑虎军齐名的精锐骑兵,是独属于昭阳郡主座下的亲卫。
能穿着这身盔甲进宫还能见到林书白的人,还能有谁?
“所以你穿了你徒弟的衣裳?”
慕容音死死盯着眼前女子,“你徒弟她人呢?”
林书白低下头,轻声道,“她在御祷省里。”
慕容音心中被狠狠敲了一记,“你把她一个人留在御祷省里了?”
现在的大秦御祷省和狼窝无异,如果被人发现大司命不在其中,马上就会有其他官员带人冲了那个地方。
“是抱月主动从永夜长城赶回来替我的,”林书白苦笑一声,转过身去,轻声道,“你有发现么?”
“那孩子的身形几乎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了。”
林书白的目光变得极为复杂,“我也是这一次才发现的,抱月换上我的祭服,从身后看几乎能以假乱真。”
“哪怕是熟悉我俩的人都无法一眼分辨出来。”
慕容音心中咚的一声跳,似乎真是如此。
平心而论,林抱月和林书白长得并不像。但画龙画虎难画骨,林抱月和林书白的相似,偏偏就相似在骨相上。
加之她成为天阶后,连天阶修行者身上那股独特的气息都变得和林书白极为相似。
可以说,林抱月是这世上唯一一个能伪装成为林书白的人。
哪怕后来林书白那个和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女儿,都做不到这件事。
“抱月早就想回来了,偏偏西戎这三个月一直在骚扰边境,她无法脱身,战事稍平就赶回来了。”
林书白吐出一口气,“我本来是想让她帮我给你带个信的,谁知道那孩子直接上手扒了我的衣服就把我丢出了门,让我来找你。”
同时丢出来的,还有她自己身上的盔甲。
慕容音听得目瞪口呆,林书白这是被自己的徒弟扫地出门了?
“她能伪装我,我自然能伪装她,”林书白轻声道,“我就借着抱月的身份混出了宫。”
这对师徒真是绝了。
慕容音低下头,声音艰涩,“你……还真舍得。”
她都不敢相信,林书白居然将自己心爱的徒弟独自留在宫中面对那堆豺狼虎豹,只为了来见她。
“虽然很对不起抱月,但有些事,的确该由我亲口来对你说。”
林书白目光忽然认真起来,直直凝视着她。
在她这样的目光下,慕容音忽然心慌起来,“你要说什么?”
“阿音。”
林书白笑了一声,郑重道。
“你娶了我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