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延斜挺直巨大的身躯,与嬴抱月隔着重重人影,遥遥相望。
看到那位北方巨人居然在看他们这边,姬嘉树等人神情惧是一凛。
但呼延斜并没有像对待孟施那般出言挑衅,只是向淳于夜弯腰行了一礼,随后大步走向摔跤场。
“这人……怎么好像和之前有点不一样?”站在树下赵光皱起眉,他也说不准到底哪里不一样。
“你应该很清楚,”李稷漆黑的眼睛静静注视着站在淳于夜身边的碧瞳少年,“西戎并非全是蛮力无脑之人。”
在塞外百蛮里,西戎人能异军突起,靠的不光是武力和骑兵,还有智谋,而研究近几十年西戎的战争可以发现,从近十五年开始,西戎骑兵的军法上了一个大台阶,其中不少战役甚至打出了不少以少胜多的经典名战。
如若当年不是大司命和太祖皇帝亲自出马,大伤西戎元气,昭阳郡主又驻守边关多年,进一步遏制了西戎兵力的发育,为长城内的安定积攒下了丰厚的底子,以如今六国一盘散沙的兵力,很难说西戎会强盛到何等地步。
但即便主力处于龟缩状态,李稷在北魏居住的时候发现,西戎对兵力的培养,进入了少而精的领域。
专精暗杀的修行者集团,暗部就此应运而生。
暗部由修行者组成,专杀等阶六以上的修行者,有时对于不少有望成为神舞境的修行者,他们也会提前出手。
北魏当年不知有多少少年葬身于暗部之手,后来北魏王无奈之下,开始大力扶持北寒阁与其对抗。
李稷遥遥看向坐在考官高台上的许沧海父女,眸光微深。
许沧海不同于他国国师和其他神子,在北魏地位超然,甚至有隐隐盖过北魏王之势,是时也,也是势也。
六国君王和国师一直是一种制衡的状态,虽神子身负禁制不能对王室人员下手,但国师势强,必然威胁王权。
故而除北魏之外,其他诸侯王一直都注重压制国师的势力。
强大如姬墨,如果不是他一年到头,有大半年都在闭关,想必南楚王夜夜都不能安睡。
北魏王族素来以骁勇善战著称,并看重血缘家世,许沧海一介入赘的平民,能在北魏发展出如此大势力,不得不说有西戎暗部的“功劳”。
西戎暗部初期暗杀的修行者中,不少都是北魏重臣和王亲国戚。
北魏王被迫不得不倚仗许沧海,否则自己哪天儿子被杀了他都不知道。
明为战,暗为杀。
西戎暗部,就是一个这么样的存在。
“我走了。”这时嬴抱月向众人挥挥手,打断李稷的思绪。
李稷抬头看向那个少女,目光落在她的左手上,眉头微微缩紧。
……
……
除了李稷之外,场间所有人也都看向站在红圈之中的那对对手。
万众瞩目的最后一战。
摔跤这种项目在中原历来被当做不登大雅之堂,但今日亲眼目睹修行者之间的血肉对撞之后,不少民众发现了这种运动的魄力。
看着挡在那西戎壮汉前的小小少女,不少人神情复杂。
“居然真的只剩她了……”
“话说这女子……是怎么走到了这一轮的?”
“人家毕竟是初阶大典的魁首,这样看来,难道真的名副其实?”
“嗨,以一蝼蚁挡一猛兽,希望她能赢吧……”
周围议论纷纷,站在外围旁观的归离姬安歌等女眷中,姬安歌双手合十,在胸前狠狠攥成一个拳。
“担心吗?”姬清远看她一眼。
姬安歌点点头,“那个人太可怕了。”
姬清远知道姬安歌说的是嬴抱月的对手,北方巨人呼延斜。
呼延斜的身高实在是太具压迫感,两人在红圈中相对而立,呼延斜的块头看上去像是有嬴抱月的四倍一般。
看着对比悬殊的两人,示意属下敲钟的钱伯方神情都有些犹豫。
“开始吧,钱副主考,”东方仪看向他。
两名选手都走入红圈,意味着两人都没有事先认输。
“好,”钱伯方深吸一口气,猛地一挥手。
战国七年十一月,东吴中阶大典第二轮兵战第二项,摔跤战决战就此开始了。
“咚”的一声钟响,围观众人睁大眼睛,场上红圈之中的两人却都一动不动。
就在众人疑惑不解之时,台上两人却又同时动了。
砰的一声,两人相撞,但让众人惊愕的是,虽然身体一大一小,两人的动作居然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就像是铜镜两侧的人,方向相反但却肖似的动作,就这么重合在了一起。
技巧和角度如出一辙,两人谁都没占到便宜,但这时境界和体格的差距就显示了出来,嬴抱月猛地后退,只一下,就被呼延斜推到了红圈的边缘!
四周响起六国民众的惊叫,观战的陈子楚赵光等人也神情瞠然。
“怎么回事?这西戎人是预判了公主殿下的动作吗?”
是或不是并不重要。
姬嘉树死死握住剑柄,重要的是呼延斜看着身体笨重,却仿佛洞察了嬴抱月的摔跤技巧。
嬴抱月能走到现在,高超的技巧和敏捷的身手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但如果她的技巧被呼延斜洞察,意味着她唯一能弥补两人体型差距的武器将荡然无存。
可问题是,呼延斜为什么知道?
从摔跤战开始,这位北方巨人就一直给人以凶悍残暴的印象,也没有展示出和嬴抱月相似的技巧,怎么突然就变了路数?
“果然是这样,”这时,看着在红圈边缘内站稳的嬴抱月,满脸横肉的呼延斜忽然笑了,“没想到公子说的是真的。”
“什么是真的?”嬴抱月稳住身形,静静注视着这个西戎人。
呼延斜咧嘴一笑,眯起眼睛,用西戎语说道。
“你的摔跤师父,是西戎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