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山上彻底陷入死寂。
和许冰清尖刺的声音比起来,嬴抱月的声音并不算大,但她此时正是众人的焦点,耳聪目明的修行者都听见了。
听完后久久说不出来话。
少女的声音如清泉,平静,轻柔。
杀伤力不大。
但侮辱性极强。
当然嬴抱月本人并没有这方面的意识,她脸上没有愤怒没有快意也没有得色。她只是说了一个平淡如水的事实,说完就往后退了一步,转身就准备退到姬嘉树等人身后。
既然无意争锋,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站在最前面了。
免得许冰清瞪她把眼珠子瞪出来了。
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许沧海要找她负责就麻烦了。
周围静极了。
看着台上脸色铁青的许冰清,所有人都不敢出声。
“你……”
许冰清站在高台上,感受着众人的目光都投到她身上,气得浑身发抖。
她原本一直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此时却第一次觉得众人的视线仿佛带着某种深意,让她整张脸都灼烧起来。
这种灼烧最终化为心头火,将她从头烧到脚,整个人都烧了起来。
这个女人是故意的!
故意摆出这种不将她放在眼里的姿态,是想给谁看?
想通过看不起她证明自己的地位?
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么?
“你给我站住!”看着若无其事转身的嬴抱月,许冰清眼中戾气横生,厉声喝道,“不许走!”
少女的声音尖利,简直要穿透人的耳膜。
嬴抱月转过身来,“还有什么事?”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就是这种态度让许冰清恨不得将眼前人撕碎。
“你把话说清楚!”许冰清深吸一口气,“你以为你装模作样丢一句话,我就不敢追问了么?”
“你想问什么?”嬴抱月问道,“我哪里说的不清楚?”
没想到她如此从善如流地回答,在场众人看得都有些发愣。相比较起来,一直言辞激烈的许冰清反而显得有点咄咄逼人。
当然,大部分人只敢在心中想想。
“清儿。”身后传来一声不含感情的男声,许冰清心头再次发凉。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盯着嬴抱月的眼睛,“你说没意思是什么意思?”
问的真绕口,难道许冰清以为她在和她玩文字游戏?
“就是字面意思。”嬴抱月道,“许圣女说向我挑战,既然是挑战,那么我就可以拒绝。”
“不然那不叫挑战,”她淡淡道,“那叫偷袭。”
许冰清胸口起伏,下一刻嘲弄道,“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为了掩盖自己心虚怯战的么?”
“随便吧,”嬴抱月不为所动,再次转身。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被晾在台上的许冰清。
“站住!”许冰清怒不可遏。
“圣女到底是想做什么?”嬴抱月回头,“总不是想强逼人上台和你切磋吧?”
许冰清一噎,看着台下窃窃私语的修行者们下定了决心。
如果今日嬴抱月不上台,她和北寒阁所有的打算都会落空,她依旧会成为笑柄。
“我原本是没这个打算,但你实在欺人太甚,”许冰清唰的一声抽出腰边剑,指向高台下的嬴抱月,眸光冰冷,“我说了,这场切磋是为了不让沽名钓誉者欺骗世间,你德不配位还言语闪烁,愈发可疑,必须上台!”
“我言语哪里闪烁了?”嬴抱月淡淡道,“就因为我说和你切磋没意思?”
“那还不够……”没想到这人还敢反驳,许冰清瞪大眼睛。
“可事实就是没意思,”嬴抱月的声音平静如水,“和你切磋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好处?
台下修行者闻言眼都直了。
唯有站在两边观礼队伍中的姬清远扶额。
在场众人大概只有他知道嬴抱月是什么意思。修行者大多好战,但少司命大抵是修行者中的一朵奇葩,那就是除了实用价值外,其实-场合她根本懒得动剑。
所谓使用价值,比如说打猎,可以获得食物,比如暗杀,那是为了自保,而至于切磋……
“又不是中阶大典,我在这赢了你有什么用么?”嬴抱月淡淡道,“又不算名次,能吃还是能穿?”
姬清远捂住眼睛,他就知道是这样。
“你……”许冰清从未见过这样的油盐不进的人,但下一刻她眼前一亮,握紧手中剑看向嬴抱月口若悬河,“你居然敢侮辱切磋大会!”
这女人这话的意思不就是大朝会上的群英局没有意义么?看到台下其他修行者眼中也腾起怒意,许冰清就知道这招祸水东引用对了。
“你想多了,”嬴抱月闻言淡淡道,“我只是觉得和你切磋没意思。”
台下再次寂静。
一片死寂。
静的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见。
这下姬嘉树闻言也扶额了,此时他充分理解了嬴抱月的意思。
她不想上台,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许冰清的剑法够不上让嬴抱月想切磋。
许冰清胸口起伏,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终于明白和这女人到底有多厚颜无耻,和其好好说话是根本不可能的。
想逼这个女人上台只剩一个方法。
敬酒不吃吃罚酒。
“你以为你有选择么?”许冰清冷笑,“我说切磋只是看在东道主的面子上给你点面子!”
“我们之间的恩怨还没算完!”许冰清的眸光宛如毒蛇,看着嬴抱月背影厉啸一声,“嬴抱月,你还记得死在你手上的慕容恒么?”
这个名字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众人没想到许冰清会这么明确的点出慕容恒的名字,更没想到会直言此人死于嬴抱月之手。
“我是北寒阁圣女,但更是慕容恒的青梅竹马,哪怕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为我朋友报仇!”许冰清执剑指着嬴抱月,玄衣飘飘,显得格外大义凛然。
她知道众人也只会称赞她此举有情有义。
“我知道他做错了很多事,所以我不怪别人,也不组生死局,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我必须和你一战,你这个罪魁祸首别想逃!”
嬴抱月转过身,“慕容恒不是死在我的手上。”
“你以为你放任他坠落山崖的那一幕没人看见么?”许冰清冷笑,“你说这种话就不怕天打雷劈么?”
“我看见了!看见了他坠崖前明明抓住了你的手,但你松开手任他掉了下去!”
姬嘉树勃然色变,没想到许冰清看到了那一幕还歪曲事实!
但已经来不及了,听到许冰清的话,台下修行者们瞬间炸开。
众人大多知道慕容恒是坠崖身亡,但没多少人知道慕容恒坠崖前拉住了嬴抱月的手。
如果许冰清说的是真的,不管发生了什么,慕容恒当时还未被定罪。
嬴抱月此举,的确和杀人无异。
众人议论声声,但都没传到嬴抱月的耳中,她只是静静看着高台上许冰清眼中掩饰不住的得意,握住了腰边剑柄。
只因这一刻,许冰清真正触碰到了她的原则。
或者说,触碰到了她的逆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