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光也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笑意。
看着身边的李稷静静凝视着这一幕,他才回过神来。而这位刚刚出现的姬家小姐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他们这群人。
“这是……”姬安歌看着赵光等人微微蹙眉,姬清远走到她身边将一切都说了,姬安歌恢复了平常对什么人都不在意的状态,向赵光等人行了个礼。
赵光还礼,随后季二开口,“那么两位东吴公子就交给大公子了,田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老奴。”
姬清远和赵光点头,赵光向季二说道他和李稷的贴身下人等下会带着他们的行李一起过来。
对于下人没有同行,赵光给出的理由是回客栈收拾行李去了,他对南楚国师府向往已久就带着护卫先过来了。
李稷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官方身份,按照赵光所说是他家里的一位庶兄,这次出门家里让其当他的贴身护卫。
精于修行的庶子临时充当嫡子护卫,在世家大族中并不少见。姬嘉树等人对李稷身份的怀疑减弱了一些,但主要还是李稷并未用其真正的境界示人。
不然一个等阶四的护卫……嬴抱月在一边凉凉地想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光是皇子皇孙……
季二去接赵光他们的行李和下人暂时离开,清安院门口一时只剩下一群少年人们。少了个姬墨的眼线,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田公子,快请进,”姬清远招呼赵光等人进门,并向他们解释了清安院的阵法。
李稷目光在院外阵法停留了一下,但随后却落到了孤身一人站在院外的姬嘉树身上。
正要进门的嬴抱月停住脚步,院门口的气氛一时也有些诡异。
同样察觉到不对的姬清远看向了唯一不住在这里的弟弟,顿了顿开口,“二弟,一起进来坐坐吗?”
姬嘉树闻言一怔。
说来可笑,但他长这么大,从未进过清安院。
他小时候懂事时国师府就被劈过一回了,母亲叶氏对清安院的态度发生了很大改变,从小恐吓姬嘉树那个院子里住着吃人的怪物,千万不能靠近。
他渐渐懂事后知道,那里住着的不是怪物,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姐。
但他依然不能进去,无人让他进去,他寻常也找不到缘由进去,父亲在的时候姬清远甚至会主动避开他。
姬嘉树看着站在门槛处的姬清远,这还是姬清远第一次开口让他进去。
南楚春华君很少犹豫,他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无力的小童,他的一剑甚至能够震动整个丹阳城。
但看着那道门槛,姬嘉树却久违的犹豫了。
他知道他这么把贵客和未婚妻丢在兄长院子里不和礼数,但他又没理由进这个院子。
里面和他有关系的人,都不算是真正的关系。
姬嘉树在心底苦笑。
他的兄长不是一般人家的兄长,他的婚约者是他自己和其定下了约定,他……
“二公子,”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女声传来,姬嘉树抬头看向忽然开口的少女。嬴抱月站在门槛内看着他轻声问道,“之前山上斗剑的剑法我们还未对完,小女想请教一二。”
姬嘉树一怔,剑法能对的已经都对了,她……
少年看着门槛内女子像是知晓一切的双眸,忽然一笑。
“好,”姬嘉树伸出手抓住了姬清远伸出的手,“大哥,打扰了。”
……
……
探讨剑法什么的只是个托辞来着。
至少姬嘉树进门前还是如此以为。
但此时看着周围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少年们,姬嘉树所料不及。
虽然是个托辞,但托辞托全套,进门后姬嘉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于是就像在稷下学宫里那样,和嬴抱月比划了几招剑法。但他没想到正被姬清远往屋子里领的那位东吴继子一回头看见了,居然兴致勃勃凑了过来。
再然后是嬴抱月从南楚带来的那个武官校尉。听到嬴抱月居然接下了水院大师兄和火院大师兄三招震惊难言,着急地向归辰打听过程,然后又听说归辰也赢了下来还找到了火法剑的破绽,继续探讨当时他用的剑法。
再然后是姬清远,姬嘉树觉得他的兄长今日也许是被人掉包了,平素对修行一直十分淡然的姬清远也过来了,对嬴抱月用的剑法也很感兴趣,时不时插嘴两句。
再然后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神秘男子。他说的话更少了,但在关键时刻只说了一个词,却将讨论推上了高峰。
然而最多的讨论却永远是围绕在那个女子身上,不说则罢,但一旦开始探讨,姬嘉树才发现眼前的少女简直是一个宝库。虽然不懂剑法,但在各种情况下她提出的对应却都十分特别,有的甚至能让人咽喉一凉。
“那这种呢?上三寸还是四寸?”
“第七剑不适合用在这吧……”
“还能外旋,怎么可能,这手势……”
沉迷修行的少年们愈发兴奋起来。
夜色降临,然而清安院里却热火朝天,没人想到最后打断这场别开生面跨越国别的讨论会的,不是河东狮吼却是个纤弱的少女。
看着少年们越围越密,中心的那个女子眼睛越来越来亮,脸色却越来越白,站在外面的姬安歌简直要忍无可忍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围的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陌生男子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姬安歌不认识这个人,但不知为何却好像知道了他的意思。
然后姬安歌就从忍无可忍中爆发了。
“公子们,你们适可而止!”
少女声音直上云霄。
赵光闻言肩膀一抖,意外地回头看着傍晚第一见看上去还柔柔弱弱的那位姬家小姐。
然而这时这位姬家小姐看着浑身是泥的嬴抱月,对他们猛地一挥手。
“都什么时辰了,我要帮她洗澡,你们男人都给我撒开!”
姬嘉树第一次看到他这个姐姐这么鲜活的神情。
站在中心的嬴抱月看着姬安歌戴着面纱的面庞怔了怔,随后笑起来。
“你还笑!”姬安歌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西院拖了过去,“你身上的泥都快干了,我以为你一个时辰能说完,结果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个女孩子怎么把身上弄这么脏,赶紧给我进来,嬷嬷热水准备好了么……”
赢抱月乖乖被姬安歌拖走,西院上空升腾起水汽,站在院子里的少年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寒暄了一下各回各地。
充满戏剧性的一天即将划上句号,然而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只是开始。
就在夜色最深之时,今日在稷下学宫发生的一切。
传到了南楚王宫。
南楚王宫深处一处玉栏杆上,一位少年正凭栏赏月。
这时一个身着铠甲的带刀侍卫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我的二殿下,您在想些什么?”
少年侍卫眸中带笑,“难道在想您那个没娶成的前秦公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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