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迁野。”姜俞霜咬了咬下唇,“你冷静一点。”
谢迁野现在样子实在算不上好，就像是……被主人遗弃烈性犬。
只是仅存意志还在疯狂地告诉他，要抑制住自己想要扑上去撕咬本能。
“你会走吗？”
谢迁野又问了一遍。
他哑着声音,死死盯着姜俞霜，生怕他一不注意就被自己弄丢了一般。
他盯得很紧,却一直没有行动。
姜俞霜知道现在这种情况,只要回他一句“我不走”就能安抚这只……这个魅魔。
但这种承诺性话,姜俞霜已经不敢再轻易说下。他自己也疑惑为什么，却又找不到答案。
心底渐渐漫起一股情绪，仿佛有着啮齿动物牙一般,不断啃噬、撕咬着他心脏。
姜俞霜闭了闭眼。
……
“你这次来,还会走吗？”一个少年声音问。
“不会。”姜俞霜听见自己年少时声音这样回答。
……
他忽然感觉一阵头痛。
刚刚那两句话裹挟着记忆碎片,蛮横地扎进了他大脑。
姜俞霜下意识皱紧眉头。
“你……怎么了？”
谢迁野正要开始第三次发问声音忽然顿了一下。
犹豫半晌，姜俞霜还是没有将自己取得了一些记忆碎片事告诉他。
“没事。”他放缓呼吸,尽量平静道。
“我不会走。”
突然得到回复谢迁野瞬间被安抚下来。
“一切迫不得已都是自身能力不足造成后果。”姜俞霜声音冷静到几乎无情,这也正是这些话抚平了谢迁野此时躁动不安内心。
“在遇到我一个人无法解决问题之前……我都不会走。”
“所以现在闭眼冷静下来。”
“谢迁野，我们到了。”
似乎从他说出那四个字起，原本不安人就变成了温驯宠物。
姜俞霜心脏处和谢迁野共感渐渐消失。或许是因为灵魂绑定者情绪渐渐平静——姜俞霜这样猜测,但样本不足，他无法做出精确推断,现在也并不是一个很好深入思考时机。
电梯运行速度放缓,显示盘上数字跳到了顶楼。
“谢迁野。”姜俞霜开口,“你……”
他本来想问谢迁野有没有好一些，忽然想起自己这样,不知道会不会让他情况反复。
电梯门开了又关,走廊没有灯,静可怕。
姜俞霜没有出去。他重新按下关门键,在楼层按钮那里选择了一层。
这栋大楼是他未曾了解过地方，不管是走廊还是天台，都可能装有摄像头——唯一安全就是这间电梯，他需要尽可能延长待在这里时间。
姜俞霜忽然想到一个得力帮手。
“傲天。”姜俞霜尝试道，“监测他心率。”
“傲天收到。”机械音响起，滴滴滴检测声也随之而来。
……果然。
姜俞霜在心底出了口气。
之前他就在怀疑，自己是否也有傲天控制权限。
可按理来说，这种高智能度人工智能放在手机上，应该只有机主一个控制人，通常都会采用声纹技术，让人工智能只能识别使用者一人声音。
这通常是因为安全起见，但也有一部分原因是考虑到手机性能负荷问题。
傲天似乎也能听懂他说话，并且能针对他说话作出答复——这已经让姜俞霜意想不到。
但姜俞霜更猜不到是，监测身体健康这种重要而私密权限，自己竟然也拥有。
他复杂地看了一眼倚在电梯角落谢迁野。
谢迁野此时情况已经好了很多，正闭着眼睛假寐，呼吸极缓，像是在平复自己心里情绪，又像是陷在某种回忆里。
看起来格外乖巧。
“检测到心率——130次/分钟。魔王大人，您心率偏高，请及时到医院就诊。”
姜俞霜：……？？
多少？130？？
他瞬间站直，脑子里那些有没全都抛到一边。
谢迁野原本乖巧倚靠姿势在姜俞霜眼里，突然变成了脱力反应，他下意识要伸手去扶，却又想起来，谢迁野变成这个样子，全是因为他们那个接触限制。
自己上去扶只会加重他情况。
傲天还在持续监测谢迁野其他身体数据——没有一个好。
第一次，姜俞霜有了这种六神无主感觉。
他就连开口都做不到。
只要他开口，谢迁野一定会回答。
可现在这种情况，每一句回答对他来说都像是火上浇油。
姜俞霜不愿意、也不能够去做这个加害者。
他这才发现，是自己把整件事情想太简单了。他以为魅魔发情，就是像之前他航班取消回到家里那天晚上一样，谢迁野用低哑声音说些似是而非话。
怎么会……
“傲天。”姜俞霜开口，声音带着本人都没有察觉细微颤抖，“叫救护……不对，你能联系到你们魔族医生吗？”
脑子里突然蹦出谢迁野那句有些炫耀“我不是人”，姜俞霜心里不合时宜地有一瞬想笑，却又很快耷下唇角。
“傲天可以。”机械音肯定道。
“没事。”谢迁野闻言微微掀开半边眼皮，哑着声音似乎还带着些情|欲热度，“我休息一会儿就好了，不……”
“闭嘴。”姜俞霜打断他话，难得失态。
“死要面子活受罪是吗？”
傲天像个小狗腿一样：“傲天已联系医生！”
谢迁野还未完全恢复神情有一瞬放空。
几乎是下一瞬间，医生电话就打了进来。
“喂？什么事儿啊？”
傲天抢答。
“医生先生，魔王大人心率目前不是很正常。”
医生愣了一下，语气严肃：“多少了？”
“六百？七百？还是……一千了？!不会吧！”
“1……”傲天也愣了一下，但还是报数。
“130。”
谢迁野抬手扶额。
“……操。”
医生那边传来一句字正腔圆人类脏话。
没来人界多长时间……脏话学倒是挺快。
“医生，他……”姜俞霜看着谢迁野眼神，也察觉到似乎是自己小题大做了，但依然谨慎开口。
“这个……是这样子。魔王身体呢，有点不一样。”医生一听到姜俞霜声音，语气顿时正经起来，想了半天，措辞磕磕绊绊，“他在某些时候吧，有可能会因为灵魂缘故，让这个身体发生一些变化，我们称之为……魔化。”
姜俞霜问：“这个某些时候是指？”
医生没忍住轻笑了一下，带着魅魔一族特有，钩子般尾音。
“这个……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毕竟刚刚您和魔王做了什么，我这边就……嗯咳咳……不是很知道。”
电话那边，医生语气十分暧昧，姜俞霜只觉得自己头上挂满黑线，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所以就是说，他这种情况是正常，对吧？”最后他只能放弃跟医生解释。
“对对对。”医生连连点头，“唉，您对魔王可真是太宝贝了……孩子不能宠着呀。”
“一百五十岁宝宝。”姜俞霜失笑。
“一百五很年轻了……哦，对了。”医生补充，“如果什么时候他心率飙到1000多，那可能是……”
“需要联系您？”姜俞霜暗自记下。
“啊，不是。”医生道，“那时候可能您也没空给我打电话了。”
医生上翘尾音似乎在暗示着什么，姜俞霜努力在心理催眠自己“我听不懂”，这才保持着一个平静表情，挂掉了电话。
把自己几乎塞进了电梯角落谢迁野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神情清澈平静——和早上出门时候谢迁野一模一样。
——就是不知道他顶着这种表情，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东西？
更何况是现在这种，刚把他从发情边缘拉回来状态。
姜俞霜实在是不敢深想他现在脑子里画面，明明答案自己一碰他就能得到，但还是难得产生了一种逃避心理。
薛定谔谢迁野大脑。他想。
只要他不去观测，谢迁野大脑里想法就不会被确定下来，绝对不会是自己脑子里现在想那些……
这样想法在脑子里过了好多遍，姜俞霜才完全冷静。
他决定开启一个正事话题。
“你之前说，我们要怎么混进——”
姜俞霜刚开口，电梯忽然极剧烈地震了一下，他毫无防备地踉跄，却被谢迁野立刻伸出来手臂托住。
姜俞霜眼睛微微睁大。
他不想现在读到谢迁野心——！！
这句话像是一个闸门，在马上就要建立起联系两条精神通道之间紧紧闭合。
重生之后，这是第一次，姜俞霜在和别人触碰到时候，耳边依旧清静。
读心术……又升级了？
与其说升级，不如说是自己对读心术掌控有了提升。
原本似乎是强行施加在自己身上，并不受控力量，现在也渐渐服帖顺从。
他偏头看了一眼谢迁野。
读心术最近频繁变化……无可否认，绝对有谢迁野原因。
姜俞霜需要知道，这个“原因”产生，是谢迁野主动施予，还是对他被动影响。
他闭了一下眼睛，在思维空间里找到那扇闭合闸门，缓缓推开。
两条精神链像阔别一年牛郎织女一样，几乎是瞬间就黏在了一起。
谢迁野声音也落进他脑海里。
[霜霜为什么……这样在我面前闭眼睛？]
[难道是……男人闭眼睛时候……]
[就是希望你亲他？！]
谢迁野干燥手心还发着烫，却还是轻轻盖上对面青年眼睛。
姜俞霜：……
姜俞霜：？！！！
他猛地睁眼，却还是晚了一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