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俞霜最后还是没有多问,在众员工钦佩目光中，“加班卷王”又坐上了回办公室电梯。
推开办公室门，姜俞霜刚要开灯,却被谢迁野拦下。
“闭眼。”他说。
城市窗外没有月光，只有无数人工光源,把谢迁野脸映得有些神秘。
姜俞霜深深看了他一眼,还是闭上眼睛,紧接着便感觉到垂在身侧手腕被轻轻牵起。
谢迁野在心里默念了一句咒语。
下一秒,一阵不甚明显眩晕感袭来。
实在是不怎么能让人感觉到，就像不小心崴了脚闪到身子一样，很快又恢复平衡。
“到了。”谢迁野出声。
姜俞霜缓缓睁眼——眼前是家里玄关处小夜灯昏黄光。
谢迁野似乎对他处变不惊态度完全没有诧异。
明明是一个非人类魔族,在人类面前展现了自己超出自然科学解释范围能力,可双方似乎都没有对此产生什么情绪波动。
就像习以为常一般。
“很方便。”姜俞霜评价。
你教我。
谢迁野心里想着,笑了一下，把在厨房里温着晚饭端上桌：“那以后我每天去接你。”
姜俞霜没有回复。
灵魂绑定限制之下，谢迁野也不敢再和爱人攀谈，扁了扁嘴,一声不吭地坐下吃饭——还不忘给姜俞霜把椅子拉出来。
姜俞霜忽然想到上辈子事,他和谢迁野一直保持着刚结婚时相敬如……冰态度，但几乎只要是谢迁野在家日子，两个人都会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某个和往常一样清晨,姜俞霜原本打算提一下两家公司合作已经走上正轨,近两年可以准备离婚事，说了两句，却被谢迁野一句“食不言”打断。
当天晚上,姜俞霜睡在公司办公室,总觉得自己梦到谢迁野蹲在自己休息室单人床边,唯唯诺诺地跟他道歉。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候，姜俞霜觉得自己可能是工作压力太大，不然怎么会做出这种梦来。
现在想想……那件事是不是梦还未可知。
夫夫两人心思各异地吃完一顿饭，姜俞霜又解决掉自己那份明显量大一些甜点，才给谢迁野发微信。
[你说那位医生什么时候到？]
[谢迁野：我叫他来。]
[谢迁野：你……想起多少？]
语气里小心翼翼试探让姜俞霜很难感受到被窥探反感，他回。
[一些零碎事。]
[谢迁野：不要勉强。]
姜俞霜神色微动，没再回复。
没过两分钟，家里门铃被按响，姜俞霜愣了一下。
他们这栋楼安保极好，进楼门都要面部识别，电梯更是一梯一户，只有本层住户能到。
怎么现在外面莫名其妙就多出来一个人？
他有些复杂地看了起身开门谢迁野一眼，心下了然。
那位“医生”大约也是谢迁野同族——反正肯定也不是人。他们有瞬移或者传送能力，谢迁野大约是想让这些显得稍微正常那么一些，才让医生从外面敲门进。
姜俞霜心底轻笑了一下，也起身走过去。
门外站了个七彩长发人，身上白大褂破破烂烂，却又破得颇为……恰到好处。
就是说，有点像某些特殊用途衣服。
在姜俞霜看清前，谢迁野狠狠摔上了门。
“衣服给我穿好！！”他骂道。
姜俞霜：……
这个医生，他看起来好像不怎么靠谱样子。
谢迁野把监控屏幕挡了个严严实实，确定医生现在形象不会让姜俞霜脏了眼睛之后才放他进来。
“哼。”医生刚想开口跟谢迁野杠两句，看到站在谢迁野身后姜俞霜，轻咳了一声，整个人收敛了不少。
“您好……”医生讪讪。
“久仰。”姜俞霜道，“请。”
医生慌了一瞬：“请、请不得……”
姜俞霜看了一眼谢迁野，眼神像是在说：我看起来会吃人吗？
谢迁野无声地笑了一下。
三人坐到沙发上，详细把牟志情况说了一遍。
“听起来不太对。”医生摸了摸下巴，“不像是被普通魔族占据过身体……”
“听你们描述，更像是被恶念侵蚀过。”
谢迁野神情骤然凝起。
“不是魔吗？”姜俞霜微微皱眉。
“怎么说呢……”医生想了一下，“大概算是一种魔雏形吧，如果继续发展下去话，可能会成为我们同类也说不定。”
“只是对付这种东西……我可就帮不上忙了。”
没有人开口说话，客厅里一时间氛围凝重起来。
医生看了看对面沉默两个人，抬手卷起垂落在颊边一缕长发，兴致盎然道：“论处理恶念，你们夫夫两个不是专业吗？”
姜俞霜这下是实打实愣住了。
他？
医生看见他眼神也懵了一瞬：“什么……你还没想起来吗？”
他有些骇然。
不愧是霜大人……身为一个普通人类，在并不了解自己前世身份情况下，竟然能这样面不改色听他说这么长时间怪力乱神东西，还一点都不感到害怕。
医生视线落在谢迁野身上，撇了撇嘴。
行吧，你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你能力——我说上辈子能力，有‘净化’。”医生简单道。
姜俞霜敏锐地捕捉到他话里暗含意思。
“有”净化，而不是说，“是”净化……
看来自己身份似乎也不太简单。
“我去找源头。”谢迁野忽然道。
医生赞成：“纯粹恶念在哪儿都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对了，上次你抓回去那个魅魔，最近又招了点东西。”
谢迁野微微皱眉：“以后再说。”
姜俞霜不动声色地抿了一口热茶：“需要我回避一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迁野下意识道。
医生没忍住嗤笑：“没有什么是你不能听。他嘛……就是觉得……这些东西说给你听，污了你耳朵。”
“医生！”谢迁野搭在桌沿上手紧紧攥了起来。
“干什么？他还在这，你敢打我？”医生一副摆烂样子，耸了耸肩，狐假虎威道。
谢迁野倒是没什么不敢，只是不太想而已。
他拿出手机给姜俞霜解释。
[就是之前去试镜那一次……谢知焕身上也附了一个魅魔。]
姜俞霜想起那天自己察觉到不对，了然。
[那谢知焕呢？]他随口问，试图通过这个鲜活例子，给牟志也找一条出路。
谢迁野抬眸，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
[已经以工作压力太大为由送去看心理医生了，他程度不深，应该过不久就会恢复。]
[你这么喜欢他？]
姜俞霜神色不动。
[你觉得呢？]
[谢迁野：你不喜欢。]
他说理直气壮，可过了一会儿，又冒出来一句。
[谢迁野：……是吧？]
掩住心底笑意，姜俞霜打字。
[嗯，我对人类没有兴趣。]
这是白生之以前揶揄他时说过话，姜俞霜一直莫名其妙记到现在。
他刚想把消息发出去，却感觉有些不对。
“不喜欢人类”……和他谢迁野有什么关系？
他又不包含在人类中。
姜俞霜立刻长按退格把那句话删了，模棱两可地回。
[不清楚。]
他和谢迁野是要离婚，他想。
还是不要玩弄人家感情好。
“你们二位这是……”医生看着当着他面就开始在手机上聊悄悄话夫夫二人，试探地开口，“是要赶我走了对不对？”
姜俞霜忽然反应过来，自己竟然第一次这么失礼地在客人面前聊了这么久微信。
他收起手机，正要开口抱歉，却听谢迁野不怎么愉快地道。
“别理他，他知道我情况。这是没事找事呢。”
他语气虽然不怎么好，但话里话外都是熟稔感觉，姜俞霜听得出来，他和医生应该是很好朋友才会这么说。
“既然您知道他情况……那我还有一件事想向您咨询一下。”姜俞霜道。
医生正襟危坐，摆出正儿八经属于医生问诊姿势：“您说。”
姜俞霜抿唇：“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正常沟通？”
医生愣了一下，苦笑着挠了挠头，七彩发色还有些晃眼。
“这个嘛……实不相瞒，灵魂绑定这个东西，我已经研究上百年了。但它出现时间太短，再加上可供参考样本确实不多，所以……”
姜俞霜其实心里对这种结果早有预期，平静地微微颔首。
“不过我最近倒是有一个新想法！”医生眼睛一亮，“说起来还要归功于我这段时间研究人类医学……里面有一个词，叫‘脱敏治疗’。”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它也适用于咱们魔族呢？”
“想让我们给你研究当小白鼠？”谢迁野挑眉。
“不不不不怎么可能……”医生说着，在谢迁野目光中又有些退缩，“好吧，我承认。我确实以前有那你当过那么几次……调查对象。”
“但这次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你，你不会真觉得我这次还敢吧？”医生诚恳。
姜俞霜若有所思。
他总觉得……这帮人，不，是这帮魔，看起来总像是在供着他。
不像有所求，倒像是抱着敬佩感激之情样子。
他开始对自己所谓“前世”产生好奇了。
但眼下最重要，还是先解除自己和谢迁野沟通障碍。
“医生，你说这个脱敏治疗，具体要怎么做？”姜俞霜定了定神，问。
医生开口，一听就是早就打过腹稿，这个方案不知道在他心里兜兜转转了多久，今天终于有机会能见到天日，他有些激动。
“是这样子……这个脱敏治疗呢，就是说慢慢地、循序渐进地让你们能渐渐接受彼此。”
“比如说吧，咱们魔……咱们小谢，现在最多只能和您说五句话，那么下一次，就可以尝试说六句；现在最多只能拥抱三秒钟话，下次或许可以试试五秒哦~”
姜俞霜挑眉。
如果不是发现，这位医生和谢迁野似乎是那种不坑对方不罢休损友，他很难不怀疑，医生所谓这个脱敏治疗，是在帮谢迁野找到一些占便宜机会。
不过既然医生这么说了，那这种方法肯定多半是会对谢迁野……有些不太妙影响。
果然，医生话音刚落，就听见谢迁野开口。
“……这合理吗？”
“有什么不合理！”医生道，“你忍一忍就好了啊，你不是最能忍了。”
谢迁野咬牙：“这不是我问题吧？”
“哦，对……”医生恍然，看向姜俞霜，“这个方法可能还需要征求一下您意见……我问您一个问题。”
姜俞霜淡淡：“请讲。”
医生弯起眼睛，努力做出一副正经样子，却还是遮掩不住自己八卦语气。
“您对咱们第一魅魔小谢……有欲|望吗？”
姜俞霜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问：“什么？”
医生一拍大腿：“欲|望！就是，世俗欲！望！”
他似乎是发现自己情绪有些过于激动，轻咳了一声，冷静下来说起严肃话：“这个问题非常重要……据我研究得到资料，灵魂绑定双方是最容易对彼此产生吸引，这个吸引包括方方面面，任何东西都不会阻碍……总之就是这个方法也需要看您情况，看看您二位吸引力是不是有些过于深……”
“没有。”
姜俞霜平静得像是世外高僧。
医生一顿，磕磕绊绊道：“您、您见过他发|情吗？”
“见过。”姜俞霜垂眸抿了一口茶，又轻而稳地放下茶杯，似乎完全感觉不到身边谢迁野几乎瞳孔地震神情，淡淡开口。
“没什么意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