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月腾了一间屋子给表姐公孙芸暂住,就跟哥哥忙去了,很自然的以为年纪比自己还大一点的公孙芸儿和她那个十五岁的大丫鬟能够自己照顾好自己。
屋子不大,但住公孙芸主仆二人也够了。
公孙芸知道自己是来避难的,并没有提什么要求,哪怕她以前在公孙乌堡内要自己单独住一个院子。
这个时代的丫鬟仆从大多没有自己单独的房间,好一点的会在主人的床边打个地铺。
差一点的就直接睡在主人房间外面的走廊过道上,夏天还好,到了冬天,寒风萧瑟,那是真难熬。
而公孙芸带来的大丫鬟,一般都和主人同睡,真贴身伺候!
这样的待遇,在仆人这个等级中,属于是顶尖的。
所以徐月只准备了一间房,主仆两人也能住下。
但不方便肯定是有的,大丫鬟发现,徐家居然一个下人都没有,她和小姐搬到徐家住的第一个早晨,死活找不到人帮自己打水。
徐家院里的井打得深,用的是摇杆滑轮打水,大丫鬟根本不知道这个装置是干什么的,直接用绳子把木桶放下去打水,自然半天打不上来。
当然,换个熟手肯定不是这个结果,偏偏这大丫鬟力气也没有多大,平日在公孙家也不用做这样的粗活,在徐家水井边打水愣是把眼泪都打了出来。
大丫鬟觉得很委屈,但还得吃力的提着半桶水去给主子烧水洗漱。
然后,她根本没找到人问厨房在哪儿。
公孙芸早就起了,见丫鬟迟迟没端水进来,自己下床到外面去看,就发现自家丫鬟无头苍蝇一样在院里茫然张望。
“怎么了?”公孙芸疑惑问。
大丫鬟没想到自己都惊动了主子,忙摇头道没事。
但公孙芸还是从她泛红的眼睛里看出了一丝不对劲,上前去摸了摸水桶里的水,惊讶问:“怎还是凉的?没打到热水吗?”
大丫鬟终于忍不住红着眼睛轻声抱怨:“小姐,这么大一个院子,奴婢竟找不到一个下人,奴婢初来乍到,还没找到火房在哪儿,叫小姐在屋内候着,受委屈了。”
听见这话,公孙芸一拍脑袋,懊恼道:“倒是我忘了告诉你,表妹家没有下人。”
“啊?”大丫鬟不敢相信的看着自家小姐,徐家这么大的排场,居然连伺候的下人都没有?
公孙芸看她丫鬟那委屈的模样,又瞥见了院里被折腾得湿哒哒的水井,心里已经猜到刚刚发生了什么事。
“你从没打过井水吧?”公孙芸轻声问。
她说话声音总是温温柔柔的,要不是亲眼所见,大丫鬟都不敢相信自家主子会做出退婚的事。
大丫鬟老实的点点头,见小姐一脸淡定,反倒不好意思委屈了。
公孙芸想着表妹一家的生活习惯,喜欢自己的事情自己做,不喜旁人插手,那么这院子里应该有烧水的用具。
这么想着,公孙芸在院里找了起来,小院不大,就三间房间,左右两边都落上锁,像是库房的样子。
中间的房间是她住的地方,公孙芸回房间里找了一会儿,就见到门后有一个到膝盖高的陶炉。
而在炉子边,还有一袋用麻布装起来的木炭和劈好的短柴。
打火石就在陶炉上。
公孙芸一喜,忙叫大丫鬟过来生火烧水。
主仆俩手忙脚乱的,总算是把洗脸用的热水弄了出来。
只是,这早饭又该到哪里吃?
好在徐家并没有把她们忘记,主仆俩刚洗漱好,就有一个叫阿二的短发男子走进来,叫她们去用饭。
在公孙家老宅里,小姐闺房从没有男仆进来过,阿二的突然出现,把丫鬟惊了好大一跳。
公孙芸还好,早就知道徐家生活习惯与众不同,加上以前去过学堂,并没有那么在意。
可随行的大丫鬟却慌得对徐家怨怼起来,虽然她一个下人不能说主家亲戚不是,但在男女大防这件事上,大丫鬟自觉自己占据了天生的道德优势。
“小姐闺房怎可有成年外男随意进出。”在去用饭的路上,大丫鬟就忍不住在公孙芸身旁抱怨徐家待客方式不对。
公孙芸摇摇头,“无碍,徐家庄是这样的,这里没有这么可怕的男女大防。”
可怕?
大丫鬟点点头,确实很可怕!
但可怕的不是男女大防,而是徐家庄不遵循礼教!
公孙芸转头看了大丫鬟一眼,见她一脸的难以接受,忽然有点后悔把她带过来。
早知道这贴身大丫鬟这么古板,她就该自己来,谁也不带。
但公孙芸也知道,这不怪大丫鬟,而是这个时代的错。
这个时代,把女子都变成了只能循规蹈矩的怪物!且女人们还不自知,并以此为荣,从而以此获得一部分权利,继续用这套理论去训斥不服从规则的女人。
似乎只有“天下大同”了,她们这些借此占据某项权利的女人才会觉得心满意足。
想到这些,公孙芸有些郁闷,表情也不怎么好看。
以前她从没想过要改造身边的人,因为月儿表妹给她的那些书里说过,凡是想要有所改变或是推翻,必须先掌握强大的资本。
不然,结局一定悲惨。
在严祖母管理的后院里,她显然还不能去获得什么力量。
不管是严祖母派来的管事婆婆,还是听话温顺的长姐,所获得的资本都比她要多得多。
她唯一能够拉拢到的人,只有哥哥。
可现在她长大了,也不能够跟哥哥时时刻刻待在一起,她们分了院子,一个在东边一个在西边,想要见面越来越难。
不去族学的这两年,公孙芸时常怀疑自己到底是公孙芸,还是公孙氏嫡系二房的二小姐。
她一边吃着家里用着家里的,却还一边想去为自己争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继续上学、不要这么早定亲、学习管家和御人。
公孙芸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是应该做自己呢,还是应该做孝顺的公孙家嫡系二房小姐,免得严祖母总说她不知恩、自私自利、不听话、不懂事、不知为家族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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