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信息在脑子里一转,徐大这才“唯唯诺诺”答道:
“小的一家姓徐,是从兖州逃难过来的,家父年轻时当过兵,为此还留下了残疾,家父在世时就告诉小的,要感谢那些当兵的,要是没有他们,就没有咱们小老百姓的太平日子过......”
徐大仔仔细细的同这位将军说了自家老父亲曾经的光荣事迹,说到动情处,眼里蓄泪,一看就是个谨记父亲教诲的孝顺孩子。
那将军眉头皱了起来,听了半晌,眼中露出几分迷茫,好一会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想要的答案面前这小子半天不答。
他立即喝住已经讲到老父亲当年为国与匈奴作战英勇事迹的徐大,厉声喝道:
“本大人问你什么话你答什么话就是,啰啰嗦嗦,这些人到底是不是你们埋的?!”
言语间带着不耐,但眼中并未见到多少狠色,徐大眼珠子一转,顿时明白过来,自己刚刚一通胡吹有了效果。
这帮人果然和他猜测的一样,是来给同伴收尸的。
且看着装,和那些杂牌流民军不同,似乎是正规军队。
而这冀州只有一支正规军队,便是隶属袁家的常胜军。
这些信息在徐大脑子里飞速划过,看在那将军眼里,便是这人被自己喝得愣了一下。
徐大顿了顿,这才瑟瑟的点了点头,“是。”
那将军眼睛一瞪,“为何要掩埋尸体?可是有所图谋!”
不图点啥,谁费那劲儿去埋尸啊?徐大在心里应道。
不过面上却是一脸的悲悯回道:“小的带着家人逃难过来,没想到见到这般惨象,想到家父也曾有同伴死在战场无人收尸,便想着尽自己一份力,将这些战士们掩埋,入土为安......”
说到后面,声音渐渐小了下去,怀抱着妻儿忐忑的看着他们。
将军听完他这番话,眼神晦暗不明,定定瞧着这一家子,视线缓缓落到了徐大背上的木箱上。
他忽然一挥手,叫来两个小兵,命令道:“查!”
查?
查什么?
王大有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不妙,他昨夜亲眼看见徐大一家搜尸,得了不少值钱物件,料想应该就是放在徐大身上的木箱里。
这要是被查出来,下场该当如何?
王大有忙去看徐大,见徐大也是一脸的慌乱,顿时惊得冷汗都冒出来了。
他那慌张的神色叫那将军看了个一清二楚,刚有点缓和的脸色沉了下来。虎目一瞪,压迫感突然升起,只看得王大有低下头去,绝望的闭上了眼。
然而,那木箱抖落出来,却只有丝帛一匹,钱袋一个,还有些零散的剪刀、针线等小物件。
王大有暗暗瞪大了眼,那些物件呢?哪儿去了?
他心里不由得颤了一下,突然觉得自己知道得太多了,心中更是不安。
没搜到任何可疑物品,那将军冷眼瞧了过来,徐大展开手臂护着“孱弱”的妻儿们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道:
“小、小的家当都在这了,将军要、要是瞧得上,就、就拿去给将士们吃顿小酒,权当是小的为父亲了了一个心愿吧......”
说着,主动拉扯了徐大郎一下,让他把身上的行李包袱丢出来,老老实实的等着被搜刮。
这老实又可怜的样子,似乎把他们当成了劫匪,看得那将军甚是烦躁。
两个小兵捡起行李包又搜了一通,倒出来几件破麻衣,一床旧被褥,还有一个锅和几个碗,再加一小袋米。
就这么些破烂,别说是那将军,就是搜刮的两个小兵都看不上眼。
倒是对那一匹丝帛有点兴趣,只是将军不下令,他们也不敢有什么动作。
风裹挟着浓郁的铁锈味儿飘了过来,本就凝重的气氛更添了几分诡异。
双方就这样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看了足足半分钟,这才听见那将军开口说:
“此处与南匈奴黑岩军地界相交,常有匈奴化作盗匪前来骚扰,就凭你们这几个人也想走到河间郡,简直可笑!”
这话说的,什么意思啊?
徐大把头抬了起来,就看到那将军一挥手,把他们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的圈子中间分出了一条道。
一小队人马站了出来,一个小头领冲徐大不耐烦的催促:“跟我走!”
“去哪儿?”徐大警惕问。
心想着别是要把他们这一家子拉到外头去处决了吧!
那小头领斜了徐大一眼,“让你来就来,少废话!”
眼看还要拔刀,徐大和王氏暗暗对视一眼,打算先跟上去看看再说,兴许这也是个逃脱的机会。
只是他们才刚走两步,又被那将军喝住:“回来!”
徐大“战战兢兢”回头,两个搜查小兵把他们的行李和木箱递了过来,刚刚倒出来的东西全部都装了回去,一个钱都不少。
这般操作,徐大更看不懂了,看了那将军一眼,见他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己拿着,也就顺从的把木箱和行李拿了回来。
两家人忐忑的跟着那一小队人马离开了包围圈,而后那小头领便问:“骑马会吗?”
徐大思索了一下,自己一个老实小农不应该会骑马,摇了摇头。
“真烦,大人怎把这种事交给老子!”那小头领烦躁的嘀咕了两句,给旁边的士兵们使眼色。
六个士兵骑马走了过来,其中一个伸手就要来抓徐月姊妹,要不是徐月反应迅速,徐大郎差点就要跳起来拧断这人脑袋。
“哥哥,没事。”徐月轻声安抚完哥哥,立马就被拎到了马背上。
紧接着徐大、王氏,徐大郎,王大有一家四口,一个都没落下。
这些士兵把他们带在马上,转头就朝着官道上跑去,看那方向,正是往河间去的。
狂风混着黄沙扑在脸上,徐月和徐二娘被吹得眼睛都睁不开。
那士兵将她两个夹在身前,一点要呵护人类幼崽的概念都没有,恨不得把马儿提速到最快,为了不被马颠飞出去,徐月姊妹两个只能紧紧抓着身前的马鞍。
就这样,两家人被马队带着狂奔五十里,从冀州边境被送到了河间郡的地界上。
那些士兵把他们放下,掉头就走了,滚滚尘烟一路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