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秋风说到这里,只听马庄主冷笑了一声,口中阴阳怪气地说道:“老王不愧是咱们东辽县首屈一指的大户人家,面子真是大,就算失手被擒,也不和咱们关在一处。哼。”
厉秋风没有理他,接着说道:“眼下咱们须得先想法子逃出去。不过若是我猜得不错,各位的家中定然已经生了大变。若是稀里糊涂地回到家中,说不定便要被扶桑人所害。是以就算咱们逃出了地牢,也要先寻一个稳妥的地方落脚。待商议出对付扶桑人的计谋之后,再想法子将各位的庄子夺回来,联手与扶桑人拼死一战!”
众人虽然心下兀自有些将信将疑,可是莫名其妙被人抓到了这里,又听李五和厉秋风说话,心下倒也信了大半。潘师爷颤声说道:“连知县衙门都被扶桑人夺了,东辽县城又有哪一个地方能够藏身?”
薛庄主等人也纷纷出言附和。更有人说逃出去之后,绝对不能留在东辽县,而是快马直奔辽阳府,向辽东巡抚衙门禀报此事。姓黄的老者已然吓破了胆,口中说道:“还去什么辽阳府?咱们不如一直逃到关内,找一处穷乡僻壤躲起来,免得被扶桑人杀死。当年我去过福建,亲眼见过倭寇屠戮村镇的惨状。唉,男女老幼无一幸免不说,亡者大半都是被虐杀而死。身首异处已算幸运,多有被五马分尸和凌迟杀死之人。就连襁褓中的婴儿也往往被倭寇活生生地剖开肚子。只怕阿鼻地狱之惨状也不过如此。若这位朱公子说的不错,真是倭寇要夺了咱们东辽县。我劝各位还是逃得越远越好,不要想着反抗。若是束手投降,或许还能落一个痛快。只要稍有抵抗,便会被倭寇残杀。到了那时,只怕求死不能啊。”
众人听黄老者说完之后,心下更是惊惧,人人都想着逃走,哪里还敢有与倭寇对抗的念头?厉秋风听众人只是议论如何逃出东辽县,心下不忿,开口说道:“倭寇残杀我大明百姓,便是要咱们心生畏惧,不敢反抗,心甘情愿地做扶桑人的奴隶。若是人人都不反抗,甚至以为哪怕被扶桑人斩首,只要他们不虐杀咱们便是谢天谢地。如此一来,汉人百姓岂不是自认为扶桑人的奴仆,甘心受他们的残杀么?!”
厉秋风说到这里,指着瘫坐在地上的李五道:“此人只不过是扶桑人招揽的汉奸,没有半分本事,却能将各位训斥得如同一条狗一般。但是他落在咱们手中,还不是一样被打成如此模样?扶桑人也是人,而且来自万里海外的未开化的小国。大唐初年,扶桑便被咱们汉人打得大败,千余年间不敢再对中土上国有觊觎之心。这些年来扶桑海盗为祸东南沿海,并非是咱们汉人不敌对方,而是官府腐败无能,坐看倭寇逞凶。只要咱们齐心合力,不只不会被倭寇所害,将他们尽数斩杀,却也不是什么难事。”
众人原本心下惊恐,听厉秋风如此一说,又看到李五被打成如此惨状,胆子壮了不少。只是黄老者兀自心有余悸,听厉秋风说完之后,他摇着头说道:“你这后生不知道天高地厚。等你见到倭寇,就知道我说的不是假话了。”
厉秋风见这个老头一直替倭寇说话,心下着恼,冷笑着说道:“倭寇我已见过了,而且还打了几架。不是我说大话,死在我手下的倭寇也有数十人。你若是不信,等我在你眼前杀几个倭寇,让你瞧瞧是他们的剑厉害,还是我的刀更快。”
黄老者只道厉秋风是在吹牛,如何肯信?只见他颤巍巍地解开上身衣衫,露出了又白又肥的胸口,颤声说道:“你们瞧瞧,我胸口这道伤疤,便是当日在福建被倭寇砍伤之后留下的。我若不是钻进死人堆中躲避,只怕也难逃一劫。”
众人凝神望去,只见黄老者胸口斜着一道暗红色的伤疤,自左乳向右下方延伸至小腹,情形甚是恐怖。众人见到黄老者伤痕如此可暖融融,原本壮起的胆子又变得小了。有几人心下暗想,倭寇如此凶残,还是不要与他们对抗。若是能逃出地牢,我便买上一匹好马,头也不回地离开东辽县,跑得越远越好。
厉秋风见众人一个个面露惊恐之色,知道他们吓破了胆。这些人都是东辽县的头面人物,若是他们吓得跑了,要靠自己召集衙门中的公差捕快和各家各户的庄丁百姓来对付倭寇,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他心下大急,正想开口说话,忽然听到通道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铃声。
李五脸色一变,颤声说道:“那些人、那些人来了……”
李芝生、潘师爷、马庄主等人脸色大变,黄老者更是吓得瘫倒在地上,口中直念“南无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救小老儿一命”。厉秋风却是心中大喜,暗想自己正愁不能让这些人相信倭寇并非不可战胜,便有倭寇送上门来,正是求之不得之事。他转头对众人说道:“大伙先回到各自石屋中躲藏,轻易不要说话。这里有什么事情,尽管由我来应付便是。”
他话音未落,黄老者已自从地上跳了起来,发疯一般逃回到自己的石屋之中。众人没有想到这个走路都颤巍巍的老头竟然跑得如此迅速,心下都有些惊诧。只不过人人都知道此刻乃是生死关头,谁也不敢落后,纷纷跑回到自己的石屋中去了。
厉秋风看着李五,口中说道:“怎么应付他们,你自己想办法。若是你敢泄露半点口风,即便我不在你身边,仍然可以杀你!”
他说完之后,右手一挥,一枚铜钱激射而出,正打中了四五丈外一座石屋门口插着的火把。只听“嗤”的一声响,火把应声而灭。
李五虽然在绿林山寨中混饭吃,不过身边的盗伙都是一些粗汉,并无懂得武艺之辈。此时看到厉秋风右手一挥,便将远处的火把打灭,还以为他会妖术。再想到此人毫不费力便将用铁链锁着的木枷扯成两半,而且动起手来狠毒无比,若是他想杀了自己,只须双手一撕,只怕自己便有开膛破肚之祸。念及此处,他连连点头,口中说道:“是是,小人听大爷的吩咐便是,绝对不敢泄露口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