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实跑得气喘吁吁,转头向四周扫视了一圈,颤声说道:“他、他方才、方才还、还跟、跟、跟在后、后面……”
秦老五心下暗想,姓魏的挨了黑衣人一棍子,受伤着实不轻。若说他与黑衣人合谋算计自己,只怕有些说不过去。多半这个王八蛋阴险狡猾,方才逃出王家庄之时,他趁着张员外和胡掌柜只顾着逃走,趁机躲到路边的树林或草丛之中。如此一来,黑衣人只顾着追赶咱们三人,自然不会仔细搜索路边的树林和草丛,他便可以从容脱身了。
胡掌柜见秦老五跟了上来,心下一凛,暗想方才多亏秦老五断后,自己和张实才能远远逃开。眼下秦老五到了自己身边,那些黑衣人岂不是也跟着追了上来?
念及此处,胡掌柜壮着胆子扭头向身后看了一眼。只见几名黑衣人跟在二三十丈外,兀自追赶不休。胡掌柜吓了一跳,立时加快了脚步,拼命向前奔去。
待三人逃到了东辽县城北门外,张实和胡掌柜双腿沉重,几乎迈不动脚步,先后停了下来。秦老五转头向身后望去,已经看不到黑衣人的身影,这才停下了脚步,对张实和胡掌柜道:“那些人没有追上来,两位不必担心。”
张实只觉得一颗心怦怦直跳,似乎就要从胸口跳将出来。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用拳头敲着前胸后背,满脸都是汗水。胡掌柜更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张着大嘴呼呼喘气,想要和张实说话,却说不出话来。
过了半晌,胡掌柜终于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颤声说道:“他娘的,这哪里是什么王家庄,分明就是强盗窝子!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绿林山寨也走过不少,还没见过一句话不说便打打杀杀的绿林盗伙。这鬼庄子如此诡异,多半是姓王的用来害人的地方。”
张实摇了摇头,口中说道:“王家庄距离东辽县城不过三四里,哪有强盗敢如此大胆,将巢穴放在县城左近?”
张实说到这里,略停了停,接着说道:“不过这庄子确实诡异,走进去之后,一个人影都没有,让人后背发凉,定然有些古怪。”
秦老五撇了撇嘴,粗声粗气地说道:“好在这几个黑衣人只是仗着一身蛮力,并不懂得高深武艺。否则就算我生了三头六臂,能自保已算妄想,更别说救两位逃出来了。”
秦老五如此一说,张实和胡掌柜想起方才只顾着逃命,没有等候秦老五,虽然是情急之下,却也有些说不过去。张实咳嗽了两声,勉强笑了两声,口中说道:“多亏老秦舍命相救,咱们才能逃得性命。这份大恩,张某没齿难忘。”
胡掌柜也说了几句感恩戴德的话。秦老五客套了几句,这才对张实和胡掌柜说道:“咱们虽然逃出了王家庄,不过并未脱险。咱们还是赶紧回到码头,找萧大人和各位掌柜商议一番是正经。”
张实和胡掌柜自然没有异议。三人匆匆走进县城,只见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这才略略放心。秦老五又提起魏二宝私自逃走,大骂此人是一个乌龟儿子王八蛋。张实和胡掌柜心下着恼,便也跟着痛骂起来。最后秦老五幸灾乐祸地说道:“萧大人逼着大伙儿凑了二百两银子给姓魏的王八蛋,这下子可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啦。不晓得咱们回去之后,萧大人会是一副什么嘴脸。哈哈,哈哈。”
三人穿过县城,过了石桥,眼看着就要走到那片肮脏低矮的屋子。张实无意中向后瞟了一眼,瞬间一股凉意涌上了头顶。只见数十丈外,有几个黑影正自从石桥上走了过来。张实对胡掌柜和秦老五颤声说:“他们、他们追来了……”軒軒書吧 xuanxuanbook
张实话音方落,也不管秦老五和胡掌柜有何话说,便即拔足奔跑。胡掌柜早已是惊弓之鸟,一见张实像兔子般逃了,便也跟在后面拼命逃走。秦老五还算得上镇定,先是将短刀拔了出来,这才转头向身后望去。只见数十丈外,有几名身穿黑衫的汉子走过了石桥,只不过距离太远,看不清楚这几人的面容。秦老五心下一凛,暗想这些人胆子好大,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敢追入县城。好在这里距离大船极近,只须逃到船上,萧东和张实的保镖都是武艺高强之辈,必定能对付这几名黑衣人。
念及此处,秦老五拎着短刀,却并没有发足奔跑,只是紧紧地跟在张实和胡掌柜身后。他走出不远,却见路上的水坑中丢了两只鞋子,看模样正是胡掌柜脚上所穿的鞋子。想来胡掌柜惊慌之下踩进了水坑,两只鞋子落在水坑中,却也来不及穿上,只顾着拼命逃走。
三人先后逃回了码头。秦老五不时转头向后望去。初时尚能看到几名黑衣人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只不过逃过那片屋子转入码头之后,便再也没有看到黑衣人的身影。秦老五倒略略有些失望,心下暗想,姓萧的心狠手辣,武艺又很厉害。若是他出手对付黑衣人,定然会将他们斩杀干净。眼下这些人没有追过来,可惜,真是可惜。
萧东和厉秋风听张实等人说了去王家庄的情形,心下都有些惊疑不定。张实接着说道:“依张某看来,魏二宝虽然说了假话,不过倒不像是要与王家庄中那些黑衣人勾结着来害咱们。此人贪婪成性,想着从咱们身上捞银子。咱们遇上了麻烦,与他来说没有半分好处。只不过王家庄诡异之极,魏二宝也是只闻其名,多半从来没有进过庄子。”
秦老五在一边阴阳怪气地说道:“姓魏的王八蛋动一动嘴皮子,就在咱们手中骗了二百三十五两银子。不过此次前往王家庄,倒也不能说全然无用,至少咱们不必再付给他三百两银子。”
秦老五这番话中颇有讥讽之意,萧东如何听不出来?他冷笑了一声,口中说道:“船家,你是说萧某识人不明,上了姓魏的大当,是也不是?”
秦老五凛然不惧,口中说道:“萧大人想得多了。在下只不过是就事论事罢了。姓魏的活脱脱是一个市井小人,咱们何必与他打什么交道?萧大人是京城器局的办事官员,咱们直接找上东辽县知县衙门,要县太爷为咱们弄一根合适的木头来做桅杆,岂不甚好?”
张实听秦老五这番话丝毫不给萧东面子,生怕萧东恼火,急忙开口说道:“老秦,萧大人早有谋划,岂容你置喙?咱们随萧大人办事,只须听他吩咐即可,不要擅做主张。”
秦老五尚未说话,却听萧东冷笑道:“正因为萧某在火器局当差,更加不能让官府知道咱们要去扶桑!”
萧东说到这里,恶狠狠地看了秦老五一眼,这才接着说道:“咱们这是给自己做买卖,大伙儿发私财,并不是为朝廷办事。若是给朝廷做事,萧某大可以调动官船炮舰,还用花银子雇佣你这只船么?!”
秦老五被萧东抢白,想想确是这个道理,一时之间无法反驳,只得沉默不语。
萧东在船上踱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对张实说道:“张员外,依你看来,王员外的家中是否放有木材?”
张实一怔,仔细回想了一番,摇了摇头,口中说道:“王家外面立着围墙,咱们瞧不见墙内的情形。不过魏二宝说过,王员外主持修庙之事,派了管家在辽阳采购木材砖瓦,运到了什么岭上存放,想来不会放在王员外家中。”
张实说到这里,蓦然间想起了一件事情,脸色一变,颤声说道:“不过萧大人提到木材,在下倒想起了一件事情,只怕王家庄确实有些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