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南山嘿嘿一笑,道:“那几个奴才打什么算盘,我心里一清二楚。这些王八蛋蠢得很,一心想与陆炳争权。可是他们也不想想,朱厚熜这个小子从湖广跑到京城来做皇帝,初时身边只带着十几名亲信。陆炳是他最为倚重之人,数次救他于危难之中。是以受到朱厚熜的重,那是最平常不过的事情。朱厚熜这小子信不过别人,最信任之人便是陆炳。陆炳执掌锦衣卫,东厂的风头自然要被锦衣卫压制。偏偏这几个王八蛋不服,还想折腾一番,非得一败涂地不可。”
寿南山说到这里,皱了皱眉头,接着说道:“不过这几个王八蛋虽然野心勃勃,可是要说他们有意害我,料他们也没这个胆子。若是真像小兄弟说的那样,东厂的混帐王八蛋要对我下手,主谋也是另有其人。”
他说到这里,转头对那老者说道:“老张,你以为李方那几个王八蛋在打什么主意?”
老者沉吟了片刻,沉声说道:“李方虽然阴鸷狡诈,不过他并不知道主人仍在人世间。否则他要对付陆炳,早就借着主人的名义兴风作浪,再搞出一场‘夺门之变’也不稀奇。是以主人说得不错,东厂若是想对主人下手,背后主使之人绝对不会是李方等人。”
寿南山双手一拍,笑道:“这几个王八蛋当年都是你手下的小太监,你将他们拿捏得死死的得,他们哪能翻起什么风浪?咱们该做什么便做什么,不必理会他们便是。”
他说完之后,双手叉腰,哈哈大笑。此时已过了午夜,四周静寂无声,这笑声远远传了出去。慕容秋水道:“没想到寿老还在人世,这是天大的喜事。不过此地虽然远在关外,却也不能马虎。咱们还是先回客栈,免得走漏了消息。”
那老者也劝说了几句,寿南山点了点头,笑道:“好罢,咱们就先回去睡上一觉,明日喝他娘的一个天昏地暗,不醉不归。”
寿南山说完之后,转头对厉秋风道:“小兄弟,咱们就此别过。日后有缘再见,定当喝个痛快!”
厉秋风见他豪气干云,心下佩服,拱手说道:“多谢前辈。日后晚辈回转中原,定当拜见前辈,恭聆教诲。”
他说完之后,一揖到地,起身之后又向慕容秋水和那老者拱了拱手,转身便向码头走去。
此时夜风徐徐,长街漫漫,厉秋风心下五味杂陈,既有欣喜,又有许多遗憾。他知道慕容丹砚性命无忧,而且再次溜出慕容山庄,到蜀中寻找自己,当真是又惊又喜。只不过方才慕容秋水的心意表露无遗,他是断断不许自己和慕容丹砚在一起。不过慕容秋水这番心思却也并不稀奇,天下又有哪一个人愿意将女儿托付给一个江湖浪子?是以他暗下决心,此次前往扶桑,即便再回中原,也绝对不会再与慕容丹砚见面。乾坤听书网 qktsw
想到与慕容丹砚共闯皇陵、在永安城并肩御敌,携手同闯虎头岩下静心寺的往事,厉秋风心下又涌出了一丝柔情。不过他转念一想,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岂能受儿女之情羁绊?自己应像师父一样,守定了忠义二字,行侠仗义,扶危济困,方不负了师父传授的一身本领。
厉秋风心意已决,胸口郁闷之气登时消散得无影无踪。他抬头望向夜空,只见北斗七星熠熠生辉,天河横贯穹宇,四周静寂无声。厉秋风深吸了一口气,大步向前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心下暗想,皇陵一役,柳生宗岩大败而逃,嘉靖皇帝与正德皇帝双龙会后,寿南山扬长而去。想来他已与嘉靖皇帝和解,是以守在皇陵外的阳震中并未阻拦。经过这十多年,寿南山已将皇权看淡,只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云野鹤。只不过他也知道,就算嘉靖皇帝肯放过他,有些人却对他放心不下,必然会下毒手害他。而朝廷上下一伙对嘉靖皇帝不满的文臣武将,势必还想借着他的名头起事。是以寿南山不得不离开皇陵,另寻隐身的所在。
那位武功诡异的老者,想来便是正德皇帝最信任的大太监张永。此人任东厂督公多年,对正德皇帝忠心耿耿。正德皇帝驾崩之后,嘉靖皇帝登基,废黜正德皇帝老臣,将张永打发到南京养老。张永是正德皇帝近臣,对正德皇帝在南京落水一事必定心下生疑。其后正德皇帝驾崩,嘉靖皇帝登基,张永岂能心服?他被赶到了南京,无一日不想查清正德皇帝落水之谜。他执掌东厂多年,眼线遍布于天下。正德皇帝驾崩之后,张永虽然失势,不过效忠于他的东厂旧人必定不少。柳生宗岩被朝廷大佬利用,在皇陵、永安城、虎头岩三地大动干戈,张永在南京必定也得到了消息。待他知道正德皇帝未死,这份狂喜可想而知。是以他离开南京北上,找到了化名为寿南山的正德皇帝。两人结伴到了辽东,另寻隐身之地,便是要躲开各路人马的追杀。
厉秋风想到今晚先后与张永和慕容秋水这两大高手过招,兀自有些忐忑不安。这两人都是天下一等一的武林高手,武功远在他之上。能在这两大高手面前逃得性命,真可以说得上世间少有。他仔细回想方才与张永和慕容秋水交手的情形,暗想这两人都是一代武林宗师,武功各有所长。张永武功诡异,出手狠毒,慕容秋水内功深厚,擅能机变。自己所遇到过的武林高手之中,也只有自己的师父能与两人并驾齐驱。至于自己的生平大敌柳生宗岩,或许武功招式不在张永和慕容秋水之下,不过内力不如二人,交起手来必败无疑。厉秋风与张永和慕容秋水对敌之际,虽然都是大落下风,不过对他的武功却是大有裨益。经历了这两场激战,厉秋风内功虽然没有什么长进,不过临敌机变的本领却强了许多。
半个时辰之后,厉秋风回到了码头。待他走到船下,却见船板兀自搭在码头上。张实负手站在船头,正与秦老五说话。见厉秋风回到码头,两人都是松了一口气。
待厉秋风上船之后,张实急忙问道:“朱兄弟,怎么这么久才回来?是不是遇上了什么麻烦?”
厉秋风摇了摇头,他自然不会将遇到寿南山、张永和慕容秋水之事说给张实,只说自己到会贤楼外转了一圈,除了地上有三具尸体之外,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回来晚了,是因为他怕尸体被官府发现,牵扯到胡掌柜等人身上,惹出麻烦,不能尽早前往扶桑,因此他将三具尸体藏到了一处废屋之中,这才回来晚了。那处废屋甚是偏僻,就算有人发现了尸体,向衙门告知此事,一时半会也查不到胡掌柜等人头上。
张实听厉秋风如此一说,悬着的一颗心这才放回到肚子中,连声赞扬厉秋风想得周全。厉秋风见船舱中灯光尽熄,小声对张实说道:“张员外,萧大人和各位掌柜都没事罢?”
张实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他们逃得飞快,能有什么事情?我算看清楚了,这几个人各怀鬼胎,都不是好相与之辈。咱们此次与这几人一同前往扶桑,须得事事小心。”
他说到这里,略停了停,看了秦老五一眼,小声说道:“老秦,咱们是多年的交情了。若是途中出了什么事情,你我须得齐心合力,共赴艰难。”
秦老五点了点头,道:“员外放心便是。我只听员外的号令,那些什么大人小人、掌柜之流,都没放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