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方拾一摸摸鼻尖,两手插着口袋,慢吞吞地跟在男人身后。
他跟在后面太无聊,打量了好久男神背影了。
肩膀比他宽阔,薄薄的衬衫底下,能明显地看出肌肉线条,一看就是常跑健身房的。
他天马行空地想着,也许该常去院里的健身房偶遇。
不过转念一想,男神要是常去院里健身房的话,应该也没那么多的神秘感了,肯定是去别地的健身房。
小基佬悠悠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方拾一已经跟着应辞走到地下停车场的最尽头了。
他见应辞站在一堵墙面前,跟着停下了脚步,他四处看了看,这儿的车位都空着,一辆车也没。
“没想到地下停车场那么深,早知道就往里面再开点了。”方拾一在心里想着。
之前他稍微晚点开车过来,停车场里就全是满位,他不得不到地面上见缝插针地停。他那辆君越,车身还特别长,特别难停。
应辞像是知道方拾一在想什么,开口说道,“没有我带,其他人到不了这里。”
“啊?”方拾一愣了愣。
应辞示意方拾一往前走一步,细密的绿色光线将方拾一全身笼罩,扫描了一通后,电子音从墙面里传出,【身份认证成功,欢迎回来。】
还没等方拾一出声询问,面前的墙体就像电影大片的特效场景那样,一砖砖地往两边挪开,堆出了一道门拱。
他眨了眨眼睛,微微张大嘴,“这是什么?简直像个魔法世界……”
应辞走在前面的步伐稍一停顿,他转身看了一眼方拾一,目光带上几分暖色,“来,带你参观一下。”
方拾一快步跟上来,并肩走在应辞身侧,他们站进电梯,又往下走了两层。
电梯门一打开,方拾一就有些咋舌,轻声嘟囔,“这儿一点也不像在法医院里。”
“那像什么?”应辞饶有兴致地接着话,引着方拾一多说两句。
“像几个单身汉的公寓?”方拾一四处看,随口说道。
这里面的装饰很有公寓的气息,整个色调都是暖烘烘的,随处可见生活的痕迹。
桌上形状古怪的陶瓷杯,一看就是属于娃娃脸的,门口衣帽架上挂着女士皮衣外套,再往里走,还能看到练功的木人桩。
说是属于单身汉的,因为这里面乱遭遭的,穿过的袜子衣裤堆满了褐色的真皮沙发,方拾一见到就下意识地微微皱起眉头。
应辞闻言忍不住弯了弯嘴角,顺口撇清关系,“那些是楚歌和秦浩的。”
“哦。”
这是典型的LOFTER式样的三层楼建构,他们在的这一层是公用生活区,二楼是楚歌、秦浩和竹真真的卧室,三楼一整层是应辞的。
“这里的确是日常区。我再带你去工作区。”应辞说道,“楚歌他们应该已经把尸体带来了。”
“说到尸体……”方拾一看向应辞,“您刚才说我果然也能看到听到,是说明您也是?”
应辞被方拾一一口一个“您”喊得皱起了眉头,“除了秦浩外,都能看见。”
“是因为这个,您才组建了这个特别行动小队?”方拾一又问道。
“一部分原因。”应辞说道,他看向方拾一,顿了顿,说道,“我不比你大多少,不必用那样的称谓。”
“哦……尸体来了。”方拾一闻言一窘,看到竹真真推着床车过来,连忙扯开话题,走了过去。
尸体距离方拾一两百米以内,直播系统自动打开。
【那个应队,话其实挺多的。】
【咱主播,话好像也不少。】
【嗯……可能只是对着我们没话说。】
【……哭了。】
娃娃脸拿走那袋胃袋残留物去化验,其他人换上了隔离服,做好准备。
“你负责助理工具,方拾一做副手,重新尸检。”应辞看了一眼竹真真,竹真真闻言,刷地冷下一张脸,把手上的剪刀转交给方拾一。
她走到旁边,一声不吭地直接打开床车顶上的大灯,一下子有些刺眼。
方拾一被灯光晃得微微眯了眯眼,低头应了一声,“打开胸腔。”
……
楚歌那边的化验报告很快出来了,他没事做,换了隔菌服就晃到方拾一这边来,他看看秦浩站在旁边记录东西,悄悄走过去,在秦浩耳边小声说道,“和尚,那女鬼趴你肩上了。”
秦浩闻言,朝楚歌憨憨笑了笑,“不可能的,她这会儿就是个魂,连鬼都算不上,我脖子上的这串念珠,让她想近身都难呢。”
楚歌闻言,瞥了眼秦浩脖子上那一串一个个有大拇指大小的粗串子,无趣地撇了撇嘴。
那女人跟着自己的尸体也飘来了,这会儿安安静静地站在床尾,看着方拾一和应辞两人把自己的尸体打开又缝合。
“从尸斑的颜色和分布来看,新世界城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还无法确定,需要回到现场再做勘测。”
“死者经历过二次坠楼,死因是在第一次坠楼后,肺部挫伤导致形成血气胸,无法自主呼吸而窒息死亡。”
“第二次坠楼时,死者已经死亡,死者的左手与右腿在坠落过程中,撞上中央竖直摆放的薄片玻璃装饰,导致尸身分离。动脉中的血液呈现凝固,下沉尸斑,只有少许血液溅出在手臂和大腿边缘。”
“尸首分离原因,从颈部痕迹来看,分离尸首的生命体用锉刀一类锐器重新切割边缘,意图伪装边缘平整,模糊撕裂痕迹。”
方拾一看向应辞,“生命体?”
竹真真轻呵了一声,低低笑道,“你不是能见到鬼么?这世界上除了鬼,还有别的邪乎东西呢。”
方拾一:“……”虽说好像有点吓人,但是小基佬心里其实也没几分怕的。
应辞淡淡瞥了竹真真一眼,竹真真忽地噤声,低下了头没再说话。
“小方哥运气好,之前经手的案子还都是人为的,没遇到过别的,还不知道也正常啊。”楚歌为方拾一的“孤陋寡闻”打圆场。
“尸体分析完了,可以来看看我这边的东西了。”楚歌清了清嗓子,招呼道,“我取了现场几个地点的血迹做了分析,其中,的确有一部分血迹是属于死者本人的,但是现场另外大量血迹经过检验,其中成熟红细胞和血小板里不含核细胞。”
“说人话。”竹真真语气不好地说道。
“换言之,这些是动物血。”
“现场是被刻意布置成大量失血的情形,让人有一个先入为主的猜测,这是第一案发现场。”竹真真说道。
“死者胃袋里的东西没什么特别的,都是普通的食物成分。不过从消化量来看,侧面佐证了死者的死亡时间。”楚歌耸耸肩膀。
他说完,随意瞥了眼那个无头女鬼,女鬼朝他慢慢举起了手里的两半脑袋。
“对了,缺失的脑髓有想法了么?”楚歌顿了顿,又问道。
方拾一微微迟疑了一下,想到眼前这群人的特殊性,他索性说道,“《灵枢》里有提过一句话,‘人始生,先成精,精成而脑髓生’,脑髓是人的根本,如果可以做到保持脑髓的活性,那么……”
“那这玩意儿一定需要很多脑髓!”楚歌猛地一拍手,眼睛亮起来。
“什么?”方拾一想说的不是这个,他想说,取走脑髓的人,说不定并不是人,是别的想要化人的活物。
“我去找一下过去有没有发生过相似的案宗。”秦浩说道,认真地看向方拾一,“怪不得老大要招你过来,你真厉害。”
“……没有没有。”方拾一讪讪地红了耳朵根,一头雾水。
竹真真看了他一眼,依旧冷哼了一声,对应辞说道,“应队,我也去找旧案了。”
一转眼,整个验尸房里就只剩下应辞和方拾一了,还有女鬼和她的尸体。
——东西其实还是不少。
“干得不错。”
“……”
4.在线装酷第四天
在线装酷第四天·小基佬主播:偶像喊我同居我拒绝了
方拾一被应辞夸了一句之后,忽然明白过来那几人跑去翻旧案的原因。
不是团伙同宗作案,就是模仿作案,不是模仿作案,就是同一杀手的跨时间段作案。
总之这也算是一个查案的思路。
方拾一在偶像身边默默帮忙,收拾清理刚才用过的器具,看起来像个乖巧的小媳妇。
那个捧着自己脑袋的无头女鬼,这会儿就坐在尸检床上,赤着一双惨白惨白的脚,在方拾一的面前晃啊晃,晃啊晃。
晃得方拾一有些眼晕。
“我等下就去找重案组那个穿皮夹克的小帅哥,让他把您老的白球鞋找回来,您别再在我眼前晃了。”方拾一放轻了声音,对女鬼小声念道。
女鬼闻言,果然不再晃了。
应辞听见方拾一在对女鬼小声说话,眼睛里浮上两分极淡的笑。
方拾一隐约觉得好像还听到了一声极轻的笑,他扭头去看偶像,偶像一脸淡漠地给手上的刀具消毒,根本没往他这儿看一眼。
他在心里嘘了一声,继续一边消毒,一边有些神游天外。
“在想什么?”应辞的声音忽然响起,清清冷冷的,把方拾一直接拉了回来。
“什么?”
“这把手术刀,你消毒消了六遍了。”他淡淡说道,“TiO2膜都该被你擦掉了。”
方拾一闻言低头一看,讪讪地摸了摸鼻尖,把手术刀放回去,“呵呵,您……应队真幽默。”他看到应辞一挑眉,一个“您”说了半个音节,又吞了回去。
应辞倒是第一回听见有人夸他幽默的。
“刚才我在想一个案子,那个案子和这一次有些相像。”方拾一看向应辞解释道,“不过相隔的时间有些远了,可能记不太清晰。”
“你说说。”应辞站到方拾一旁边,和他一样,放松地靠着验尸床的半边,两手环胸,偏头看着他。
方拾一清了清嗓子,开口道,“差不多二十年前,有一对夫妇消失了三天后,在郊区永福园公墓里被人发现死亡。”
“两具尸体尸身完整,直到尸检后才发现,两个死者的头颅曾被打开,其中脑髓也被人取走。”
应辞看着他,方拾一平淡地继续讲述。
“公墓只有面向公路的大门设有监控,但是警方调出了事发之前三天的所有录像,都没有看到这对夫妇进入陵园,也没有看到有什么行迹诡异的人。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在这片墓地里一样。”
“这个案子在当时被认作是贩卖器官团体的作案之一,但是因为缺少证据线索,一直没有归案。”方拾一说道,他无意识地抠弄着身后的床单,看着自己的脚尖,“虽然时间隔得有些久远,不过提到脑髓缺失的话,这个案子应该也是一个典型例子。”
应辞皱了皱眉,正要开口说什么,就被门外娃娃脸打断了。
“来了来了!我们一共找到了两宗旧案!”楚歌抱着一沓文件小跑进来。
一进门,他就看到应辞和方拾一与那只无头女鬼,两人一鬼,背对背地靠着那张躺着尸体的验尸床,楚歌顿时脚上一个趔趄。
这场面挺怪的。
光是两个正常人靠着一张躺着尸体的验尸床聊天,就够怪了。
更别提这俩人还能见到鬼,那鬼就背着他们坐在床边,给手上的脑袋编头发呢。
不过也幸好,这间验尸间里的所有人都不正常,吓唬不到人。
两人一鬼听见楚歌的动静,都纷纷看了过来,那女鬼也晃悠悠地飘到楚歌旁边,完好的那只右手捧着脑袋,凑到文件旁,好奇地去看那几件旧案的分析。
“第一宗发生在1978年,尸体在近郊的一条河里,被清早钓鱼的居民勾到,捞起后发现头颅被粗暴地捶开,脑干被完全破坏,有少许脑髓残留。”竹真真把挡在门口的楚歌推开,走到应辞面前汇报道。
“死者是个守夜人,年近五十,身体强壮,没有任何隐疾。根据当时的调查显示,死者人缘很好,信佛的,对谁都和气,不存在仇家报复的可能。”
“第二宗发生在1998年。”竹真真稍微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方拾一,微微皱了皱眉,似乎有些犹豫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第二宗案子我已经和应队说过了。”方拾一开口道,“死者是一对夫妻,职业是医生,身体健康,无任何不良嗜好,也没有隐疾,社会关系良好,同样不存在仇家报复的可能。”
“这宗案子我怎么没见到呢?”楚歌挠挠后脑勺,估计是竹真真找到的,私吞下来要找老大邀功!
他在心里想着,凑到竹真真这儿要看。
他一看,就见到夫妻关系那一栏的后面,写着“有子”俩字,拍了拍手掌,说道,“这对夫妻还有个儿子啊,我们可以去问问他们儿子,不知道那小孩还记不记得夫妻俩消失之前有没有什么异常行为?”
他边说,边要往后翻,被竹真真蹙着柳眉恶狠狠地敲了个暴栗。
楚歌虽然是个纸扎人偶,没有痛感,但特别喜欢把自己装成人,“嗷”地一声叫疼起来。
方拾一看了一眼竹真真,微微弯了弯嘴角。
“其实我父母消失之前,就像往常一样上下班,因为工作性质时不时需要加班,有的时候晚回来也很正常,所以他们晚归的第一天,我并没有意识到出了事。而那天之前,除了偶尔晚归,也没什么其他异常的。”他说道。
方拾一一开口,楚歌就安静了下来,整个验尸间都安静得不像话,让方拾一反而觉得有一丝丝尴尬。
他继续说道,“我能查看这些陈年案宗之后,就已经把父母的这桩案子复查了一遍,但是没什么头绪,可能帮不上忙,抱歉。”
“诶……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是你的案子……”娃娃脸缩了缩头颈,往后躲到竹真真的身后去。
方拾一摆了摆手,表示没关系,他问道,“只有这两宗案子?”
竹真真点了点头说道,“这类案子要是多,市里早就闹飞起来了,哪会那么太平。”
也有道理。
“最早的一宗发生在78年,然后是98,再是现在,都隔了二十年,这会是一个循环吗?”方拾一把父母的案子看了无数遍,所有的细节都记在脑子里,在听到第一宗案子的案发时间后,就迅速察觉到了这三宗案子之间相隔的时间完全相等。
他抛出问题,询问其他人的意见。
秦浩和娃娃脸都下意识地点起了头。
“不仅如此。”应辞出声。
方拾一闻言,皱起眉头,他一直在不断回忆、比较后来两件案子与最初那个案子之间的差别,总觉得有很重要的地方被他遗漏了,现在听见应辞的声音,他更加确定自己漏了东西。
忽然,他抓住了什么,在应辞开口之前说道,“等一下。第一宗案件里,死者的伤口非常粗暴直接,脑髓甚至都没有完全取清,而从第二起案子开始,尸体中没有一点残留的脑髓痕迹。”
“可能是两个凶手?第一个凶手只是单纯行凶,而之后的两宗是模仿第一宗的行凶方式,嫁祸给第一宗的凶手?”竹真真问道。
“不仅如此,第二宗中,死者的头颅经过了简单的缝合,而第三宗,死者被伪装成了坠楼身亡被割裂的假象,这些说明……”方拾一凭直觉下意识地反驳道,他话说了一半,突然卡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其中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