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来看他夫人刚生下来的女儿?
也不对啊。
二哥那院子,这两年庶子庶女生了不少,也没见这位王妃大侄媳妇这么关注啊?
三老爷多少有点不太自在。
三太太差点难产,但生完孩子后,倒是还好。
只是满头的汗,不好见客。
三老爷整了整仪表,嘱咐丫鬟照顾好三太太,又让传话的丫鬟,先把庄云黛请到客房。
三老爷刚要迈出房门,三太太突然开了口,虚弱的唤了声“老爷”。
三老爷回头看了看三太太:“夫人,怎么了?”
三太太弱声道:“王妃她从来不曾来过我们这,说不定是为了翎姐儿的事来的。眼下我也顺利生下了我们的女儿,翎姐儿那边……要不就算了吧。”
三老爷一听三太太这么善解人意,反倒越发生陆优翎的气:“绝无可能!……她小小年纪不学好,竟然敢推搡有孕的嫡母,这是大不孝!这次我必须让她得到教训!谁来说也不好使!”
三老爷怒气冲冲的出了门,没有看到躺在床上的三太太嘴角那一抹得意的笑。
那死丫头,差点害死她们母女俩,哪里就能让她这么轻易逃了去!
三老爷到了待客的花厅,他整了整衣衫,放缓了步子,这才迈了进去。
庄云黛正坐在花厅椅子里,按照规矩,哪怕三老爷是她的三叔,眼下她也无需起身。
反倒三老爷要同她见礼。
“王妃怎么过来了?”三老爷抱了抱拳。
庄云黛微微一笑:“三叔好,还没恭喜三叔三婶喜得千金。”
她让碧柳送上一对小巧玲珑的金手镯,手镯上镌刻了福字,又喜庆又金贵。
三老爷神色缓和了些,让随从收下,笑道:“王妃客气了。只是你三婶刚生完孩子,不便见贵人。”他高声唤了乳娘,便要乳娘把新出生的十一姑娘抱给庄云黛看。
庄云黛阻止了:“三叔,别,大晚上霜寒露重,十一妹妹刚出生,哪里经得起这折腾。等过几日,天气好一些再看也不迟。”
三老爷其实也就是做做样子,庄云黛这般一说,他便顺势应了下来。
这番客套话说完,三老爷也没了话,有些尴尬的坐在那儿,只一心想着,这大侄媳妇没事就赶紧走。
但让他失望了,庄云黛笑盈盈的开了口:“说起来,我有些时日没见着七妹妹了。”
这话一出,三老爷便知道,这大侄媳妇果真是为了他那孽障女儿来的。
一提起陆优翎,三老爷的脸色便沉了下来,他有些不悦道:“原来王妃是为着家里那孽畜来的!王妃也不必再劝,那孽畜把身怀有孕的嫡母推倒,导致嫡母差点难产一尸两命,实在是罪不容恕!”
“真是七妹妹推的?”庄云黛问道。
三老爷脸色难看得紧:“千真万确,当时不少丫鬟嬷嬷都看见了。”
庄云黛略一沉吟:“若是这般,三叔三婶震怒,惩处七妹妹,我确实也不好插手。”
这话一出,三老爷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些:“王妃是明白人,我们这做父母的,孩子长歪了,自然要赶紧扳回来。”
庄云黛适时道:“不过……三叔,三妹妹翻过年去,也才不过十岁,关到柴房里,柴房里没地龙也没个炭盆的,又冷又阴,七妹妹身子也弱,这马上要过年了,是不是有点不太妥当?……哪怕让三妹妹去祠堂静思己过呢?”
永国公府的祠堂,常年有丫鬟仆役照看着,里头有地龙,添个炭盆也方便。
尤其是眼下快过年了,祠堂里更是灯火长明,还有好些吃食,备着上供——眼下去祠堂关禁闭,算得上是个好去处了。
三老爷却是犹豫了下。
他原本已经想好了如何拒绝庄云黛的求情。
但庄云黛却不像他想象的那样让他把陆优翎放出来,只是让他对陆优翎的惩处换个地方。
这样的话……他倒是不好一口回绝了。
毕竟,年初那会儿,大侄子忙前忙后了两个月,终于把他那孽子陆霁冬从大牢中给放了出来。
不说别的,就冲着这个,也不好拒绝的太难看了。
三老爷这般一想,脸上显出几分犹豫的神色来。
庄云黛微微一叹:“三叔,你想,咱们永国公府祖祖辈辈那么多先烈,七妹妹在祠堂里待一会儿,看看那些先烈的牌位,也可以静思己过……在柴房里,又冷又阴的,七妹妹说不得已然晕了过去,对于反省自己的过错,又有什么帮助呢?”
三老爷一听,越发犹豫了。
最后,他眉头皱得老高:“行吧,王妃说的也有几番道理。我这就让人把那孽畜从柴房提出来关到祠堂去。”
庄云黛面上没说什么,只是笑着,看三老爷切切实实派人出去,这才起了身,笑道:“七妹妹做出这等事,我这个当大嫂的也很心痛。七妹妹平日里不爱说话,性子向来文静,我想去祠堂问问她,为何做出这等事来,着实令人痛心。”
三老爷显然不想再管了,他敷衍的点了点头:“好,麻烦王妃了。”
庄云黛出了三房的正院,脸上的笑便落了下来。
碧柳低声道:“奴婢看三老爷那架势,若非王妃今晚过来,怕是他都不愿再管七小姐的死活。”
庄云黛没接话,只是问碧柳:“手炉带了吗?”
碧柳连忙道:“带了带了。”
碧柳是庄云黛身边的一等大丫鬟,这些琐碎的东西自然不用再亲手拿。
她把身后那两个拿着杂物的粗使嬷嬷招呼过来,两个嬷嬷手里都提着多层的大食盒。
食盒打开,一层放了个斗篷,一层放着手炉,一层叠了个毯子,另一个食盒里,一层里头放着些吃食,另一层则是放了鸡汤。
什么都备得好好的。
庄云黛扫了一眼,点了点头,这才带着碧柳并两个嬷嬷,去了祠堂那边。
庄云黛走得慢,过去的时候,三老爷的人已经把陆优翎带到了祠堂里。
庄云黛进来时,就见着不满十岁的小姑娘抱膝坐在祠堂的团垫上,饶是这祠堂里烧着地龙,浑身也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