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考核监控室。
为了防止培训人员在考核中遭遇意外,每个考核点都设置有十几个监控，方便工作人员和教练老师们，实时监控考核情况。
不过十几场考核下来,还没出什么事，一是每个参加考核的人都带了武器,二是每个考场都有战斗科的人坐镇。
监控室里的几个人神经渐渐放松，一边看画面,一边闲聊。
“哎，这里有个选了c级的小组。”有人注意到,“那这场考核会有点意思了。”
他们前面监控看到的几乎都是d级，早看腻了。
另一个人瞄了一眼，认出了徐追野:“徐追野啊,他蛮厉害的,说不定不到半小时就解决厉鬼了。”
“那他旁边这个是谁,看着挺……普通啊。”
“这个我认识。”又一个人接话说,“就是来摸鱼混水的,各项成绩都只在及格边缘徘徊,估计这次考核，还是要看徐追野发挥。”
几个人正聊着,监控室的门突然被推开。
其中一人回头,顿时惊讶地跳起来:“陆队？您怎么来了,不是在守护考场吗？”
说起这事陆炎就火大,他冷着脸,眉眼冷峻得显出几分凶气。
“有人替我了。”
他特地指定的监控苏离那一场,结果临上场了,上面突然发令,让他退下来,把位置让给猎犬。
不过幸好还有监控，他一样可以观察苏离的表现。
“谁敢顶替您？”有人拍马屁道，“来来，陆队，您坐我的位置。”
“不用了。”陆炎抬眸，神情平静，目光却很是锋利，盯着监控画面，“我只看这一场。”
监控里，苏离和徐追野正在进入考核大楼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没有门板的门框，跨入废弃大楼。
接着的下一秒，好几面监控画面突然全部变成了雪花。
“怎么回事？”负责监控的人立马站起来，“怎么没有画面了，考场那边出什么事了？”
他急忙指了一个人，让他快去看看。
“不会出事。”陆炎盯着屏幕，嗓音很沉，“是猎犬。”
基地为了不出事，监控系统做得十分坚固，还有几个备用监控点，绝不会全部失效，唯一的可能就是猎犬。
是他不想被看见。
时间倒退几分钟。
苏离和徐追野取完武器，重新返回废弃的考核大楼。
韩斯还守在门口，见到两人，一脸欲言又止的犹豫。
徐追野是个粗神经，一无所知不说，还满脸兴奋，直挺挺地往里冲，苏离走在后面，发现了韩斯表情里的异样。
他眼尾一弯，笑道:“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韩斯看着苏离笑容轻松的模样，莫名地放下了心，仔细一想也是，猎犬这个人，虽然行事疯狂不讲规则，但从没对普通人下过手。
而且力量极强，应该不会出事。
最后韩斯只说:“小心点。”
苏离比了个放心的手势，进入废弃大楼的前院。
这里曾经也是军事基地的训练点，废弃的大楼的楼梯结构经过特殊设计，窗户，门框都不带遮蔽，复式客厅，能直接看到二楼与三楼的走廊栏杆。
徐追野走在前面，手里紧紧握着特制枪。
他现在有点纠结，他想让苏离去灭鬼，自己好看看这个隐藏大佬到底能有多厉害，但另一方面自己也很想亲自上场暴打厉鬼。
徐追野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选，两个他都想要，他痛苦地想着，一脚跨过没有门的门框，进入漆黑一片的客厅。
光线陡然漆黑，连背后的路灯光都看不见了，四周寂静，弥漫着危险的阴险凉气。
徐追野瞬间进入战斗状态，方才的杂念瞬间摒弃。
里面太黑了，徐追野什么都看不见，他们只被分了一支手电，在苏离手里。
“苏离，你进来了吗？”徐追野回头朝着背后看去，除了漆黑，他什么都没看见。
周围仍旧寂静，直到——
啪嗒——黑暗中响起一道脚步声，轻得像是鬼祟的幽灵，这不是苏离的脚步声。
徐追野神经瞬间绷紧，立刻要出声警示苏离。
“我进来了。”苏离回答的声音响起，既打断了徐追野的话，又盖住了那诡异的脚步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一股劲风忽然在徐追野背后吹起。
徐追野立刻意识到危险，可还没等他做出任何反应，他后颈便挨了一下，像是被棍子砸中了颈部，剧痛间意识一沉，他直接晕了过去。
徐追野倒地的闷响之后，大楼再次陷入寂静。
光线全都消失了，苏离什么都看不见，只能感知到浮动在空间里的鬼气，以及猎犬身上那股存在强烈的气息。
从猎犬出现在废弃大楼附近，和韩斯交谈开始，苏离就发现了他。
现在徐追野被打晕，他也丝毫不意外，甚至还觉得挺好，正好免了和徐追野解释他和猎犬的恩怨。
苏离淡定拿出手电，摁亮。
白光登时亮起，映出废弃大楼满是灰尘的地面，粗糙的水泥墙壁，还有……苏离目光上移，看向二楼。
手电光发散晕开，投到二楼时，只剩下薄薄一层。
猎犬就静默如没有生气的雕塑，站在二楼栏杆之后，微光映出他的身影轮廓，以及他那张惨白而醒目的面具。
他俯下视线，像是猎网一样，死死缠绕着苏离。
手电光朝前，苏离的身体既然背光，又面朝着光，身形轮廓被晕得有模糊，偏偏那张含笑的面容，却又分外清晰白皙。
他仰头看向猎犬，眼尾挑起柔软而又蛊惑的弧度。
“猎队，晚上好啊。”
猎犬从高处俯视着苏离，沉默地握住了腰间的短刀刀柄。
他明明站在高处，有着绝对的位置优势，甚至有着比苏离更强的气势，与锋利的攻击性。
现在苏离与他保持着距离，没有接触他，也没有通过触碰他，从而攫住猎犬的灵魂，可猎犬还是有一种强烈的、仿佛自己被他那个单薄而漂亮的人类，操控着的错觉。
他再次想起曾在血池里听到的声音——你注定要臣服于他。
猎犬缓缓抽出了刀，他并不想臣服于任何人。
苏离望着猎犬沉默抽刀的动作，唇角一勾:“你看起来好像……很生气。”
猎犬没有回答。
寂静的空间里，忽然吹起了一股细微而隐秘的风，来自窗口，像是温柔拂进的夜风，地面灰尘被卷起，隐约凝成一道灰色的人形痕迹，张牙舞爪伸向苏离的后背。
还没等苏离偏头去看，猎犬便扬手扔出短刀。
雪白刀光眨眼间飞至苏离面前，激起的厉风掀起苏离的额发，继而擦着他的眼尾掠过，击中他背后意图偷袭的厉鬼。
闷响与刀刃插地的嗤响前后响起，藏在风里的考核用厉鬼瞬间被钉在地上，发出凄厉惨叫。散开的鬼气掀起大片阴风，地上的厚厚灰尘全被搅起，空气瞬间浑浊刺鼻。
苏离抬手挥了挥鼻尖前的空气。
同一时刻，猎犬抽出了长剑，一跃而下。
苏离抬眼看去。
这一幕很是熟悉，两人第一次正式见面的时候，也是这样。
上次猎犬是想杀了他，这次……是生气了要算账。
苏离放下手，往前迈了几步。
猎犬正好落地，长剑还没挥出去，苏离便一步跨到了他面前，两人距离瞬间缩短，甚至猎犬一低头，就能清楚看到苏离仰望他时，眼底折射出的碎光。
苏离停在距离猎犬胸膛几寸之遥的地方。
猎犬手里的长剑悬停在半空，剑刃斜垂，雪白的光影反射在灰扑扑的地面上。
苏离仰起脸，铺着碎光的眸子亮晶晶的，语气柔软得好似带着某种讨好的意味:“这么生气呀？”
猎犬低头盯着苏离的眼睛，他仍旧没说话，只握着剑的手开始卸力，垂下。
他并没有打算在这里就杀了这个……
“谁惹你啦？”苏离的下一句话，让猎犬瞬间重新握紧了长剑。
苏离仍旧仰着脸，眉眼带笑，乍一眼看去，他似乎是处于低位的讨好者，笑容柔软无害，嗓音也软得像是在撒娇求人。
可当猎犬仔细看去时，分明能看到他眼底闪过的狡黠和恶劣，像是披着绵羊外壳的恶毒狐狸。
看着无害，实际上满肚子坏水。
碍眼。
猎犬想，还是杀了好。
长剑猛地往里一收，横切扫过苏离的胸膛。
苏离往后一退，期间他抬起眼，目光穿过猎犬面具上的眼洞，抓住了猎犬那双情绪激烈的血色眼眸。两人目光对上的刹那，苏离眼尾明显一弯，笑容既然温柔，又充满了……恶劣。
他就是故意的。
猎犬迅速欺身逼近，苏离一路后退，直到后背贴上水泥墙壁。
一层灰尘被惊动洒下，长剑反射的雪白光芒紧跟着扫来，刹那间照出灰尘浮动的模糊痕迹。
苏离刚一抬眼，锋利的剑刃就袭迎面袭了过来——
嗤的一声闷响，长剑深深没入墙壁。冰冷锋利的剑身，距离苏离的侧耳，不到半厘米。
苏离偏头看了一眼，眼尾有些痒，是被长剑贴着他的脸，刺入墙壁时刮起的厉风给弄的。
两次了。
要是猎犬用刀的准头稍微出现误差，苏离就得破相。
看来是真的很生气呐……
“原来你是在生我的气。”苏离抬起睫毛，大概是灰尘迷眼，刺激出了生理性泪光，给他浅色的眸子蒙上一层柔软的水盈光泽。
“气我没找到你吗？”
猎犬俯下面容，眸光锋利:“你故意的。”
故意这么茶里茶气的说话玩他，甚至故意不找到他，或者更过分一点，明明就找到了，却装没找到。
就为了像是逗宠物一样戏弄他。
“什么故意的？”苏离好像没听懂，他抬起手，指尖轻轻一碰猎犬的面具边缘，“你是在生气我还没找到你吗？那我现在揭开你的面具……”
手指忽然下滑，扶在猎犬的肩上，缓缓欺身靠近。
动作很慢，甚至中途还仰起了脸，就像是要凑过去亲人一样。
“可以吗？”
猎犬握着剑的手指无意识用力，深入墙壁的剑刃晃动，割磨墙壁，发出细碎声响，那声音让猎犬一下子反应过来。
他皱眉盯着苏离，沙哑的嗓音里压着强烈的情绪:“你又想作弊。”
“不可以吗？”苏离笑着歪了歪头，很快又顺毛哄道，“那我听你的好了，这次我放弃作弊。”
他手指轻轻移动，指尖先是触过猎犬的侧颈，继而顺着他冰凉的肌肤，一路滑到后颈，然后摸了摸。
“你别生气，好不好……”
抚摸猎犬后颈的指腹柔软又温热，明明只是普通的，甚至让猎犬下意识觉得很厌恶的触碰，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没有立马挥刀剁掉那只手。
“那你要不给我一点提示？”苏离语气柔软地商量，“然后我就会找到你了。”
他在玩我——猎犬想。
“或者你再给我几天时间。”苏离开始画大饼，“如果到时我还是没找到你，就答应你一个条件，什么都可以，不论是答应你什么，还是为你做什么，全都可以。”
猎犬盯着苏离，脑中有道理智的声音，在疯狂警告自己——他在哄骗你！
可唇边的话音却不受控制的吐出，于是猎犬听到了自己很是冷漠镇定的声音:“好，再给你十天。”
监控室那边还是派了工作人员过来查看情况。
但等那人一路小跑着赶到的时候，考核已经结束了，那个c级厉鬼魂飞魄散了。
苏离架着徐追野，从废弃大楼里出来。
工作人员看了眼时间:“你们这么快，还没十分钟呢！”
“快吗？”苏离神色如常，“那应该是徐追野身手太好了，他几下就灭杀了那个厉鬼。”
说完苏离让那人帮忙扶一下徐追野，这家伙看着瘦高，没想到重得要死。
工作人员很是好奇:“那也太快了吧，我们看了十几场考核，从没有低于半小时结束的，看来你们要拿第一了。”
苏离没接话，心想实际上更快呢，也就那么一下，猎犬就完事了。他指的是杀鬼。
徐追野被扶到医务室，苏离坐在床边守着。
他拿出手机，一局游戏还没打完，病床上的徐追野忽然蹭地一下从床上跳下来，一边伸手抓苏离，一边喊道:“小心！”
苏离抬高手臂，躲开徐追野挥过来的爪子。
“结束了已经。”苏离道，“我们现在都到医务室了。”
徐追野人傻了:“啊？”
苏离继续操作着游戏，说道:“据说我们可能会拿考核的第一名。”
徐追野:“啊？”
苏离终于打完游戏，说道:“你忘了吗，你昏迷之前大展神威，一拳就把c级厉鬼打死了，耗时不到十分钟。”
徐追野这次不啊了，他□□脸，冷冷看着苏离。
苏离果断改口:“好吧，其实是猎犬打死的。”
徐追野还是一副冷艳至极，不为所动的表情，从表情到眼神都写着:我看你编！
苏离真诚道:“真的，不信你去问他。”
徐追野瞪着苏离，暴躁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个隐藏大佬，厉鬼一定是你打死的！我才不会去问猎犬，我要盯着你。”
徐追野满脸兴奋和跃跃欲试:“以后我天天跟着你，早晚有一天……我要学到你所有的抓鬼技术，你就给我等着吧！”
苏离:“。”
另一边，陆炎独自进入那栋废弃大楼，他用特殊仪器检测大楼里的残余鬼气。
仪器很快反馈出第一组数值:鬼气值六十左右，匹配灵异总局厉鬼编号……
这是那个c级的考核用厉鬼。
陆炎按了一下仪器，想看下一组，但向来反应快而灵敏仪器忽然卡主了，好半天之后，终于弹出结果:“错误。”
再一次，还是一样的结果。
陆炎只能放弃现场检测，他拿出手机，给之前跟踪苏离那个属下发消息。上次这个属下在山间别墅里，收集到了三种不同的的鬼气。
已经送到灵异总局分析部门好几天了，不知道结果出来了没有。
属下回得挺快:“还没出结果，那边说他们要检测的东西太多了，让我们再等半个月。”
陆炎:“……”
分析部门哪有那么多鬼气样本从检测，分明就是不愿意费力。
属下很快又说:“陆队，其实就算结果分析出来了，也没什么用，我们没有对比数据。”
没有对比，自然也无法确认结果的归属和身份。
“以后会有的。”陆炎回完，收起手机，环顾着这栋废弃大楼。
今天他没带可以收纳鬼气的容器，无法收集这里的鬼气信息，但不碍事，下一个机会，很快就会来。
不论是苏离的气息，还是猫脸人的气息，他都会得到的。到时候这两人有没有联系，自然就知道了。
两天之后，考核结束了。
苏离和徐追野因为灭鬼用时最短，成功登顶考核排行榜的第一名，于是他们非常“幸运”的，进入了下一轮特别培训。
培训他们的队长则是陆炎和陶姜，苏离、徐追野，以及另外四个考核排名前列的新人，会分成两队，分别由两个战斗大佬带领，进行为期两个月的灭鬼实操培训。
通知这个消息给苏离的是韩斯。
苏离无法接受自己竟然还要培训的现实，问道:“为什么会有特别培训，当初通知的时候并没有这一条啊。”
就算是隐藏福利，按照灵异局关系户的消息灵敏程度，也不会隐瞒到现在都没透露过风声。
“是临时决定的。”韩斯一脸你真幸运的表情，“这可比这半月的新人培训有用多了。”
苏离:“……一定要参加吗？”
韩斯叹气，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不愿意，但这是非常难得的机会，以后不见得会有第二次。”
苏离安静了几秒，忽然抬起头，看向韩斯。
不知道是不是韩斯错觉，他觉得此刻苏离的眼睛，亮得吓人。
“那如果我执意拒绝参加，我是不是就能被灵异局开除了？或者调到什么没正事干的闲置部门？”
韩斯:“……”
他无声了好一会，才说:“不，你可能明天就会被派到最危险的前线。”
苏离:“。”
那还是参加一下吧。
韩斯叹了口气，他知道苏离是个极力摆烂的人，于是忍不住提醒道:“你被分到了陆队那里，三天之后要去陆队那儿报道。不过陆队是个挺严厉的人，到了他那里，你尽量……勤奋一点，免得被针对。”
苏离一静，忽然明白为什么会有这个突然的特别培训了。
他勾起唇角，笑得格外温柔可亲。
“是吗。”苏离笑着道，“那就希望陆队最近能身体健康，不要缺勤特殊培训了。”
韩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