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离靠着车窗，闭眼装睡。
刘助理驾驶着车子，朝着一区的中心开去。
王助理则在后座，用短信上报今天这个私生子的情况，他没把傀儡虫的异常说明过去，在他眼里，这件事的过程虽然有点波折，但结果和往常一样。
问题应该是出在今天的傀儡虫上。
这种虫子还有个本体母虫，可以分裂出无数傀儡虫，每只傀儡虫被用掉则等同于“死亡”，下一个私生子会用另外的傀儡虫。
所以傀儡虫的异常到底为止了。
车子行驶了三个小时，最后停在一个别墅区门口，王助理下车打了个电话，随后拉开苏离那边的车门。
苏离睁开眼，神情木然地看着王助理，像是在等他的命令。
对于送人过来这件事，王助理早已麻木不仁，以前还会细心叮嘱一番，现在这个过程已经被他干成了流水线。
他本来不想浪费口舌，只是看着苏离那张格外精致的脸，大概是觉得就这样惨死太过可惜，便额外说明道:“一会儿会有人过来接你，到时你会进入一栋别墅，到了先别乱动，如果顺利，以后另外有人过来找你。”
不过送过来的人，从没活到过天亮，这个苏离，大概也不会例外。
“要是你运气好，熬到那个疯狗失去耐心的时候，他说不定会亲自来见你。”说完，王助理打开手机，调出一张照片拿给苏离看。
“记住这个人的脸，如果见到他，想办法与他产生肢体接触，任何肢体接触都行，只要碰到他就可以，这是你唯一的任务，记住了吗？”
苏离抬眸，目光聚焦在照片上。
是偷拍的相片，照片的人只有上半身，纯黑的西装外披着颜色稍浅的深灰色大衣，衣饰堆叠，愈发显得他宽肩瘦腰。
他从某个富丽堂皇的地方走出来，背景灯光华丽璀璨，光团晕开成片片斑点，而那个人明明站在灯火辉煌之处，身影却格外幽暗模糊。
他身后的光仿佛远远避开了他，只余下一丁点散开的余光，勾出他线条分明的侧脸轮廓，唇间含着一支星火灼亮的白色长烟，肤色极为苍白，近乎厉鬼。
他半垂着眼，唇角微挑，似乎在笑。
与背景的五光十色不同，他身上似乎只有黑白两色，除了——那双猩红如月的血色眼瞳。
这个人，就是疯狗贺铎。
他看起来的确是有股疯味，而且是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富家公子型疯。
“记住了吗？”王助理的声音打断苏离的出神。
苏离静默地看着王助理，路旁的灯光映入他浅色的眸子里，有种冷凉的摄人质感，王助理心里忽然有些悚然。
“嘀——”一声车鸣打断王助理的惊悚感，贺家来接人的车到了。
王助理转头看过去。
那辆车停在大门后，车门推开，下来一个神情冷漠的女佣。
她将苏离带上车，全程没和王助理他们说半个字，整个过程十分顺畅流利，甚至还有种重复了太多遍的习惯性麻木。
苏离坐在后座，他偏头看向窗外。
车子进入别墅区，穿过大片带院子的各式别墅，一路往前，开到绿植更为茂密，位置也更为幽深偏僻的最深处。
一栋白色的小别墅，半隐在层层高耸的林木之间。
前几天才下过雪，在冬日里也仍旧翠绿不减的树木枝头挂着几簇积雪，白色别墅里亮着暖色灯光，远远看去，犹如童话里的林间小屋。
女佣全程一言不发，直接将苏离送到客房，随后便咔哒一声合上门。
客房里温暖明亮，暖气充足。
苏离打量了一圈客房，没发现异常，他也懒得再演什么傀儡，脱下大衣，四处逛了逛。
虽然只是间应付用的客房，设置和布置依旧非常精致齐全，有独立的卫浴和小阳台。
柔软的白色大床上还放了一套换洗衣物，靠墙的小茶几上摆有热茶和水果零食，苏离拿了个苹果，咔嚓一口。
苹果十分清甜，他享受地眯了眯眼睛。
这女佣虽然看起来很是冷漠麻木，心倒是很细，也不糊弄，待客的礼数一样不差。不说话，大概是因为早就知道送来的是傀儡，所以觉得没必要。
吃着苹果，苏离拿出手机。
电量只剩下可怜的百分之一，幸好他带了充电器。
充好电，苏离给小幽发消息:“钱到账了吗？”
向来秒回消息的小幽这次却磨磨蹭蹭，苏离明确看到对话框上方的“正在输入”，却迟迟不见消息送达。
苏离直接打电话过去，他咬着苹果，声音含糊又放松:“什么情况，说说。”
小幽大概是被苏离放松的语气骗住了，小声说:“那个……我只要到了五千。”
苏离:“？”
小幽破罐子破摔道:“我本来也想帮你加价到三四万的，可他们派过来和我谈话的是个漂亮姐姐。”
“那个姐姐说话好温柔哦，眼睛又大又亮，看我的时候好像在笑。”小幽沉迷道，“而且她身上还香香的……”
苏离:“……所以你就给她打骨折了？”小幽愤怒道:“我！反正别的我不管，我怎么能骗那么温柔的香香姐姐呢！我做不到，你要是不满意，你就把我打骨折，我就算是死也不骗漂亮姐姐！”
苏离第一次觉得头疼:“你骗的是灵异局，不是她，而且严格来说，我们的行为完全符合灵异局规则。”
小幽吸气，苏离仿佛能听到那一句炸毛的“我不管”，他抢先道:“下次你让灵异局派男员工过来，这次就算了，但是……”
苏离转了转苹果，咬下另一边，果肉分离的咔嚓声格外清脆明晰，他没继续说完后半句后，而是慢条斯理嚼完口里的苹果。
“下次如果你还完不成我交给你的任务，我就把你的头……”
咔嚓——又是一声脆脆的咬苹果声。
电话那边的小幽猛地打了个寒颤，她想起了自己被苏离强行剥离鬼气时的感觉。
“知道了。”小幽嘴硬的回了一句，没听到苏离回话，她又急忙补上，“大不了这次我自掏腰包……”
“好。”苏离接话飞快，“三万，便宜你五千，现在打给我。”
小幽:“……”
臭人类！
苏离很快收到了小幽的转账，他满意回了小幽一个比心的表情包。
小幽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只敢在苏离听不到的环境里小声骂道:“就知道钱钱钱，一身铜臭的恶毒人类，比鬼还可怕……”
吃完苹果，苏离进浴室泡澡。
客房不仅有按摩浴缸，还有各式各样的泡澡球，苏离挑了个自己喜欢的味道。
苏离仰头，舒服地靠在浴缸里。
奶白色的温水包裹着他的身躯，露出的锁骨纤细漂亮，脖颈修长白皙，卷发被晕开的热气染湿，柔软的贴在苏离侧颈处。
他闭着眼，忽然想起贺铎那张脸。
帅倒是挺帅的，不过……苏离睁开眼，浅色的眸子被灯光映得格外明亮冰冷。
听说每一个被送过来的私生子，都会死在这栋别墅里，不知道那个贺铎，会让他怎么死呢……
苏离戳了一下浮在温水里的小黄鸭，真是有点期待呢……
贺家，私人庄园。
一人正在庄园的小园林里快步行走，园林里路灯明亮，穿过茂密的树梢，投下片片光影。
那人经过一道亮光，面容在刹那间显露。
他五官俊朗，下敛着眼，看着像个毫无人类感情的严肃机器人。
片刻穿行后，他抵达一个下沉式花园入口。
花园里灯火通明，照出纯白的积雪以及一道伫立在雪地里的高挑人影。
那人披着浅灰色的大衣，微偏着头，唇间含着一支正在燃烧的白色长烟，烟火猩红，冒出几缕白雾，雾气在冷风中模糊扩大，横过那人深邃而阴鹜的眉眼。
听到背后的脚步声，他侧了一下头，烟雾随着他的动作在空出划出缥缈轨迹，勾出的挺直的鼻梁轮廓，他抬眼，露出猩红的血色眼眸。
“家主。”谢逢低头轻喊。
贺铎取下唇间的烟，接着看院子里的玫瑰花。
这个小花园异常的干净平坦，没种任何绿植灌木，只有这一簇艳丽如火的红玫瑰。园丁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然让玫瑰在冰天雪地里也热烈盛开着。
寒冷的天气让娇嫩鲜红的花瓣边缘起了层薄霜，纯白与猩红交织，颜色格外漂亮。
“人已经送到了。”谢逢走到贺铎背后，隔了半米停下，递过去一个平板，嗓音恭敬道，“这是从别墅门口到客厅的监控视频。”
贺铎想起前几天，在鹿镇入口窥见到那人的时候，那可真是一个漂亮又锋利的美人，光是回忆起那人的脸，贺铎就忍不住兴奋。
迫切无比地想要看到那双明亮的眼睛被揉碎的模样。
贺铎用夹着烟的手，拿过平板，点开监控视频。
视频内容是苏离穿过小院，进入客厅，再上楼的全过程。
贺铎垂眸盯着屏幕上的每一帧画面，眼里的兴味，很快转变成兴趣尽失去的寡淡阴冷。
指尖的长烟缓缓灼烧移动，形成一截灰色烟烬，被冷风一吹，烟灰断裂，摔在纯白的雪地上，成为一滩难看的污迹。
“家主。”谢逢低声道，“我不觉得他是能杀死苟七的人。”
若是真强悍到了能杀死苟七，就不会被小小的傀儡虫控制了，至于这个苏离是否可能是邪神，那更不可能。
贺铎扬手将平板扔给谢逢，同时丢掉几乎燃尽的烟，一脚碾碎星火。
他原以为这次的私生子，会有什么不一样，可现实是——
不过如此。
无趣。
贺铎重新点了一支烟，半垂下眼，看着面前火红的玫瑰花，漫不经心道:“那就杀了吧。”
谢逢颔首，刚要走，贺铎又叫住他。
不知为何，贺铎眼里重新燃起兴趣，猩红的眼眸隐有血色，他勾唇，笑容里透着疯狂:“这次，换个玩法，把他的皮剥下来，做成人偶。”
他抬起眼，像是在回味着什么。
“我喜欢他那张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