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尚卿目光所及皆是绚烂瑰艳,凤凰于飞,百鸟慕而随之,流光溢彩。
言泉子又惊又喜:“阁主居然是神鸟凤凰?”
“他还真是周羽棠?”尹空城老早就想问了,赶紧拽过言泉子胳膊刨根问底,“他怎么会在这里?”
言泉子一脸茫然:“我,我也不知道。”
尹空城:“你们阁主还真是神出鬼没。”
悟法大师连佛珠都忘了把玩,怔怔问道:“他为何几次三番舍命救谢施主?”
混乱人群中不知是谁惊叫了一句:“谢师弟刚才管他叫小糖!?”
此话宛如千斤火雷在众人头顶炸开——
“小糖?”
“他是谢伶霄灵宠?”
“他不是听阙阁阁主周羽棠吗?”
“不不不,乱了,太乱了。”
“所以小糖就是周羽棠,也是听阙阁阁主?”
“难怪他老是跟着谢师弟。”
温知新眼睛瞪得溜圆,这或许是他从出生开始、最懵逼、最混乱一天。
凤凰飞回到谢炀身边,落地幻化成人形,比起围观群众议论不休,他自己也挺懵。下意识摸摸眼睛摸摸脸,再揉了揉胸口并不存在血窟窿,恍若隔世道:“原来我还活着。”
惶恐过后取而代之便是狂喜,周羽棠笑出了声,无意间抬头一看,刚好迎上谢炀煞白脸,笑容当场僵住。
主人受伤了?
谢炀鬓间冷汗涔涔,惨白面色衬那双眼睛愈发乌黑明亮,几乎有些渗人,两片薄唇毫无血色,就连握着佩剑手也在微微发抖。
“主人?”周羽棠紧张叫他。
谢炀闭了闭眼,再睁开之时,眼底闪过一道令人心疼脆弱。
“幸好。”他自言自语道。
即便过了这么久,他身体还是麻,双腿还是僵,从内而外冷如坠冰窟。
“在断魂谷跟你说过话,忘了?”
谢炀语气很淡,声音也极轻,可听在周羽棠耳朵里却宛如地震,他有种预感,若答错一个字,后果会很严重。
周羽棠弱弱道:“没,没忘。”
“没忘?”谢炀嗓音提高了一点,语气之中掺杂着冷笑。
周羽棠突然觉得很不服气,他做了身为灵宠该做事,得不到主人表扬也就算了,怎么还当着这么多人面训他?
简直不可理喻!
周羽棠小脾气一上来,也不管反派大佬一怒伏尸百万恐怖了,双拳抱胸气哼哼说:“我为主人豁出性命有错吗?如果我不上,主人死了,我不也得殉葬嘛,横竖都是死,当然要救主人了。”
“……”谢炀被他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太清殿赶来江小枫和杜楠见证了一切,杜楠嘴巴张开了就没再阖上,整个人宛如雕塑立在那里。
江小枫张了张嘴,又无措闭上,竟不知该叫他小糖还是该恭恭敬敬唤一声周阁主。
反倒是一向张扬尹喻,此时竟成了全场最容易接受现实一个人,他先大笑三声,然后一副“我家人出息了”表情说道:“原来如此啊,我早就说小糖与众不同,绝非池中之物,果不其然,竟是神鸟火凤凰!还一声不吭成了听阙阁阁主,太牛逼了!谢伶霄那家伙真是福泽深厚,天道宠儿啊!”
尹成才一副痛心疾首表情嚎道:“可恶,早知道早跟谢伶霄租借一百年了!现在知道小糖是凤凰了,他多少钱也不会租了!”
温知新浑身一激灵:“大胆,我派阁主岂是尚品,由着你租来借去?”
尹成才笑了:“他是你们阁主同时、首先是谢伶霄宠物,谢伶霄要他干嘛他敢不从?”
托尹家兄弟没心没肺福,众人陆续缓过神来。
一个剑修前辈朝言泉子问道:“道兄,周阁主乃谢伶霄灵宠一事,你可知情?”
言泉子知道这人言外之意,更明白众人此时蛰伏不动、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平静罢了,马上就要充当理中客开始问责了。
于是言泉子轻笑一声,款款而谈:“确实不知,但我派阁主早有言明自己是灵宠,多次推脱阁主之位,并声称不会泄露自己主人身份姓名,我们也并不在意。”
“不在意?”众修士惊讶不已。
言泉子点头:“正是,我派阁主乃周羽棠,又不是他周羽棠主人,何必多问呢?”
“这……”众人面面相觑,总觉得这逻辑上有点怪,但又挑不出怪在哪里。
说周羽棠像昔年湘菀那样有意欺瞒?
不,周羽棠直截了当说自己是宠物,还多次婉拒阁主之位,是听阙阁死乞白赖追着他。
说周羽棠跟谢炀阴险狡诈,主仆二人瞒天过海争夺听阙阁势力?
人家听阙阁都不在意,外人还跟着瞎起什么哄?
咸吃萝卜淡操心。
“周羽棠来历不明也好,谢伶霄是否为幕后主使也罢,眼下要解决不是周羽棠和小糖关系,而是这太上仙门热闹。”尹空城站了出来,一副存心看好戏表情冷笑道,“事情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先来后到吧?”
众人猛然想起这茬,无一不惊!
对,重点不是周羽棠,是陆皎!
都是因为凤凰现世,弄出百鸟来朝奇景,再加上小糖就是周阁主这等劲爆“内幕”,把大家都魇住了,一时竟忘记了谢炀要杀陆皎此等“欺师灭祖,大逆不道”行为。
按照陆皎说法,谢炀是被七宗卷控制了,魔化了,丧失理智了所以做出此等天打雷劈举动。
可看谢炀目前模样,似乎并未入魔?
他是有理智有思想,及时将攻击偏离了周羽棠,并且对七宗卷收放自如。
苍鹤真人冲上前道:“谢伶霄,你究竟因何袭击掌门?”
此时谢炀已经冷静下来了,他不得不重新思考事情严重性。
周羽棠阻止对,就这么杀了陆皎,只会让世人以为自己丧心病狂,而陆皎流芳千古!
其实谢炀并不在乎什么名声,受人尊崇也好,唾弃也罢,这种东西他根本不稀罕。他只想报仇,只想让千里画廊数千亡魂得以安息。
可如今蓦然回首,他发现自己牵挂多了。
报仇可以,但不能陷师父于不义。
清洆真人授业解惑,对他有恩,他不能让师父难做。
还有小糖。
他杀了陆皎叛逃太上仙门,仙道修士必然同仇敌忾,太上仙门更会天涯海角通缉他给掌门报仇。再加上身怀七宗卷,也势必成为魔修眼中钉肉中刺。等待他便是仙魔二道不容,他往后余生会在逃亡和厮杀中度过。若他孑然一身,大仇得报,生死又有何惧?
可是小糖怎么办?
他不能让小糖跟着自己亡命天涯,更不想自己死去,要小糖跟着一起殉葬!
思及此,谢炀越来越冷静,他深吸口气,正要开口解答众人疑问,陆皎抢先喊道:“这种家务事容后再议,我等应先驱逐外敌!”
陆皎将焚骨剑指向了容尚卿。
众人这才想起来太上仙门被罪狱魔修入侵了。
“无妨无妨。”容尚卿端着一脸明媚笑容,“我可以号令罪狱先休战,你们解决你们,我们正好歇歇,今日事今日毕,免得夜长梦多嘛!”
容尚卿顿了顿,眼底溢出一抹厉光:“再说了,若在仙魔交战途中,谢伶霄被陆掌门无意间误伤失手杀死了,那真相不就石沉大海了?”
这句话直接把陆皎将军了。
不等陆皎再说,清洆真人上前一步道:“既然如此,伶霄,你且说说看。”
陆皎凌厉如毒蛇视线刺过来,谢炀不为所动,淡定从丹府内取出画卷,说道:“诸位可知,这是何物?”
众人放眼望去,均是一头雾水。
“一幅画?”
“灵器?”
“此物仙风熠熠,绝非凡品。”
容尚卿眸子微眯:“画中仙?”
谢炀闻言冷笑道:“不愧是罪狱首领,有见识。”
一向喜爱钻研奇珍异宝尹喻激动起来:“画中仙?可是那个传说中奇宝画中仙?”
尹空城怔鄂:“那不是千里画廊圣物吗?”
“对啊对啊,怎么会在这里?”
“我始终以为画中仙是人们杜撰编造,没成想真有此物。”
众人议论纷纷,陆皎脸色逐渐难看。
谢炀说道:“前辈们所料不错,此物正是千里画廊至宝,原本是在陆皎身上,被我抢了过来。”
“休要信口雌黄!”苍鹤真人大叫道,“此物怎会在掌门手里?”
谢炀拿着画卷手紧了紧,额头青筋毕现:“因为十三年前,陆皎为得此宝,屠杀千里画廊满门,后为遮掩其丧心病狂行为,更是一把火焚光了小岛!”
“一派胡言!”陆皎心虚大吼。
众人当场惊呆。
无论是仙道修士还是罪狱魔修,全被谢炀话震到了。
探风峰长老说道:“你言之凿凿,可有证据?”
“我就是证据之一。”谢炀迎上众人怀疑视线,一字一句道,“陆皎自以为天衣无缝,谁知苍天有眼,千里画廊出了我这个漏网之鱼。”
清洆真人浑身一颤,恍然大悟:“谢氏一族,你也姓谢,所以你是谢昭荷……”
悟法说道:“施主说自己是谢氏后人,可有凭证?”
谢炀面色从容道:“若诸位前辈愿意,可到在下镜世界一游。”
一句话把悟法噎无从应对。
在场小辈们或许听不懂,但悟法这个级别前辈高人却是心知肚明。
镜世界,乃千里画廊至高绝学,唯有谢氏血脉后人才能学。
谢炀既然如此胸有成竹,那必然是真金不怕火炼!
“什么千里画廊,本座从未去过!”陆皎看声势一边倒,不免着急,他嗓音醇厚有力,掷地有声,“什么画中仙,本座也从未见过,焉知你不是受了魔修挑唆,故意栽赃本座?”
陆皎意有所指看向容尚卿,容尚卿被他恬不知耻活活气笑了。
听雨峰长老说道:“掌门师兄一向宽厚待人,慈悲心肠,岂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人神共愤之事?我绝对不信!”
谢炀:“画中仙内清清楚楚记载着陆皎是如何屠杀千里画廊,诸位前辈不妨进去一览?”
陆皎听到这里,突然松了口气:“呵呵,幻术岂能当真?”
苍鹤真人:“正是,幻境之中我们所见所闻全凭施术者操控,当不得真。”
势头大好,理应乘胜追击,陆皎不紧不慢娓娓说道:“还有,此子诱骗大家进画中仙,画中仙拥有何等神威众所周知,在场修士皆一派掌门,仙道中流砥柱,泰山北斗,他安什么心?将我等一网打尽,好让罪狱不费一兵一卒统领修仙界吗?”